那一波又一波的坠痛让朱璃芷冷汗涔涔,她难受地将脸侧进他的怀里,似是在寻找依靠。
“芷儿忍忍,我马上寻个地方。”
沐怀卿颤声道,当即举目四望。
此时晨曦方露,天将大亮,并不适宜停下。
不久前在林中盯梢的厂卫负伤来报,乌戈追兵已经靠近,于是天还未亮时,沐怀卿下令向东疾行。
然而山路颠簸,还未行一个时辰朱璃芷便腹痛醒来。
他看得出她在不断忍耐,可怀胎之事岂是忍忍则过?
当即沐怀卿不再犹豫,行至一处矮坡时,他绕至坡下停了脚。
让两名厂卫去附近盯梢,第三人护法在侧,接着他静息盘坐,将内力源源不断送进她的体内。
一旁护法的厂卫见状,渐渐面露焦色。
待沐怀卿收势,那厂卫立刻道:“督主,您不可再……”
可沐怀卿仿若未闻,只抱起半昏过去的朱璃芷,冷静道:“走。”
接下来疾行大半日,所幸未再出现追兵。
期间歇过两次,沐怀卿皆不断为朱璃芷灌输内力。
习武之人,内力乃真元所聚。
并非损而不生,但亦不是耗而不尽。
气海空虚后,若强行运力,只会遭到反噬,暗出内伤。
那厂卫见沐怀卿日夜疾行,又强行耗力,发都已灰白几许。
期间厂卫们搭手过几次带着朱璃芷行路,但都因内力不济,行速渐缓,是而沐怀卿只稍作调息,便会再将她抱回。
然而,尽管他一行已是用上全力在赶路,仍旧在当天夜里再次遇上了从南面围来的追兵。
断崖前一场恶战,随行的最后三名厂卫皆亡于厮杀之中。
朱璃芷捂着疼痛的肚腹,靠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大树后。
她听着不远处杀声震天,勉力支撑着,目光却依旧开始涣散。
夜色含血,生死一线。
尽管一路上有沐怀卿不断渡力,但那并非灵丹妙药,她已然力竭。
腹中孩子似也随她一同虚弱,已有许久都不曾翻动。
她抱着肚子,看向无星亦无月的夜空。
这一刻,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前尘往事都成转瞬流光,一幕一影皆在眼前。
过往何年,她娇养深宫,情窦初开,只盼他一个回眸。
又至何岁,中秋夜宴,她不顾一切向他表白。
光阴如电,她与他痴痴缠缠,躲在无人的敛光阁里,她有诉不尽的蜜语爱意,他有宠溺不完的深情。
岁月如露,良辰美景亦如露,终至一日,她与他在和安门前彻底决裂。
上清宫前,洪春古树下,她与他相逢不识。
谁执一念成局,谁被遗落在寒风里。
那些可以长到天长地久的誓言,最终都成妄言。
她这一生啊,生而荣宠,却盲于情爱。
可到了这最后的时刻,她依然像只倦鸟,只想回到那曾经伤她的怀抱。
往昔流年如画景,如今万事皆成灰。
多少留不住的过往,多少被辜负的深情。
多少身不由己,多少爱恨难离。
到这一刻,都成她眼中最后的画面。
天光暗去,烟云散尽。
朱璃芷靠在树下,缓缓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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