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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在想,怡昭容真的明白我绣浮萍的含义吗?
不是“人无根柢似浮萍,未死相逢在何许”的遗憾,不是“叹息明年又安往,此身何啻似浮萍”的踟蹰,也不是“两鬓新霜换旧青,客游身世等浮萍。少年乐事消除尽,雨夜焚香诵道经。”的悲凉。
而是“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唏嘘,是“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的无奈,是“雕胡炊饭芰荷衣,水退浮萍尚半扉。莫为风波羡平地,人间处处是危机。”的感慨。
小蓉没有意识到我懂诗词,也没有注意到我突然的沉默,她已经讲到了最激动的地方,不待我提醒便继续道:“怡昭容说那首诗的时候,皇上进来了,并没有让人通报。所以当我看到一个穿了件青色绸衫的男子进来时并没反应过来。”小蓉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道:“还好我没有做出什么无礼举动。”
“怡昭容呢?”我关心道。
小蓉脸上有些向往:“怡昭容好像并不惊讶,只是微笑说‘皇上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臣妾这样蓬头垢面如何面君啊。’说完,怡昭容才起身给皇上行了个礼。”小蓉看着我:“谢娘你说,咱们见到皇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怡昭容怎么就不怕呢?”
我忍下心底一点微酸,笑容保持平和。
“怡昭容是宠妃,我们怎么能比?”我垂下眼帘,睫毛掩住我眼底一点黯淡:“若是在民间,昭容算是皇上的妻妾,你见过受宠的妻妾见到丈夫不敢说话的吗?”
小蓉点点头,脱口而出:“那皇上的妻妾可还真多啊。”
我忍不住笑出来,心头一点阴翦散去,将绣好的部分给她看:“你看看,好不好?”
小蓉见我替她绣的又密又好,自然开心。她拉了我的衣袖道:“好谢娘,你就都帮我绣了吧。”
我点了点头:“你还想绣什么都告诉我。”
小蓉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犹豫片刻道:“要是能有一句诗在上面,得多别致啊。”
我笑道:“当年我做绣娘时倒绣过几件带诗句的衣服,也给你绣一句吧。”
小蓉欢喜得面颊都红起来,眼睛亮晶晶看着我:“你真好,谢娘。我把那天的事全告诉你,他们我都没说。”
“皇上拉了怡昭容的手坐在长榻上,我一直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皇上坐下后叫我起来,然后对怡昭容说:‘我看你这个丫鬟很面生啊。’怡昭容只是微笑不说话。”小蓉抚抚胸口:“你也知道,咱们是不能去东西六宫的。”
“难为你了,一定吓坏了吧。”我看着小蓉,眼里是歉意。
小蓉脸上带了余悸:“我当时都懵了,浣衣婢的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来。”
“然后呢?”我也紧张起来,虽然小蓉完好无缺站在这里,但难免也紧张起来。
“皇上没再问,他拿起那块手帕一边看一边皱眉。”小蓉看着我,眼里有疑惑:“我们都不敢说话,我悄悄看怡昭容,她也很紧张,手把袖子攥的紧紧的。”
我心一惊,沈羲遥是知道我的针法的,之前又将李常在的裙子收走,想来更清楚我现在的特点,那么,他会看出那帕子是我绣的吗?
我突然觉得背上凉涔涔的,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出了身冷汗。
“皇上问怡昭容,他进来时正听见昭容在吟诗,是什么。”小蓉歪着头想了想:“昭容就又说了一遍。皇上夸了句好诗,停了下又说他看这帕子,应该不是‘此身何啻似浮萍’,而是‘身世浮沉雨打萍’。”小蓉想了半天才说出来这两句诗,倒也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