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替了胞妹,自然也就失去了自己原来的名字。
周兰叹息:“三年前你到书院来,不仅不同人说话,连读书也落下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父亲去了悲痛过度。”
李涿说:“是有这样的缘故,但更多的是茫然,还有害怕。”
“你也会害怕吗?”她怔然发问。
设身处地地想,她很能理解他的困难。可周兰还是很难想象害怕这个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因为一直以来,他给她的印象就是沉着坚毅的,就算遇到了困难,他也是一个人独自扛过。
“当然,”他有些诧异,“你以为我一直都很轻松吗?”
他身处遍地女子的书院,从未学过经义,一下子要面对堆叠如山的学义,若是跟不上,随时会被看出端倪,但要是去请教同窗或者夫子,交往过深,又很容易被戳穿。
另外还有衣食住行,处处都不方便,他一进书院,便是破釜沉舟,将贞洁廉耻抛下,做好了最坏的念头的。
他说:“刚刚进书院的那段时日,我每天提心吊胆的。”
“是吗?”她想起来,竟然没什么印象了,只觉得这个姐姐绷得太紧,所以她越发想跟他亲昵,想看看他脸上的坚冰融化后的样子。
李涿握住了她的手:“所以当时你能好心帮我,我很感激。”
她脸上有点红:“只是感激吗?”
他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感激之外的,刚刚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她轻咳两声,推开了他。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往回走,李涿慢慢跟她讲起他家中的情况。
她问起:“原来的李姐姐,是怎么走的?”
李涿回忆起来。
她从小是家中的独苗苗,万千宠爱,到了书院也是一枝独秀,一路顺风顺水地考过来,乡试准备。
骤然受到父亲去世的打击,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一边悲痛,一边暗恨自己无法参加考试。
“原以为这样就算坏到底了,谁想到后来一天,她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腿给坏了。她心中绝望,觉得仕途无望,整个人便这样垮掉,不到第二年春天就去了。”
周兰听了,一阵唏嘘:“李姐姐也是可怜人。”
李涿摇摇头,流露出一丝悲伤:“她太脆弱了。”
就算坏了腿,也未必不能活,但李济生来孤傲,怎肯如此将就。
李涿曾去看望她时,她就常常说出些偏激的话来,激怒了他,也把自己气得半死不活的。
这一线执着孤傲,最终毁了她。
“我与妹妹不同的点在于,就算害怕,我还是会坚持,一定要走到底,才能确定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康庄大道,否则就不会放弃。”他定定望着她,目光灼灼,似在宣告什么。
同样是孤注一掷的傲气,在李涿身上,呈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光芒,这样的勇敢,让她为之心折。
她朝他坚定地微笑:“我会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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