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问:“陈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在家过年?”
陈源说:“跟家里人生气所以跑出来了,阿姨您得收留我,要不我都没地方过年了。”
方静笑笑说:“那今年我这儿可真要热闹了。”
陈源把东西拿进去,然后跟陆惜杰屁股后面进了小屋,结果一眼就看到他偷偷拿走的那个糖罐子又被陆惜杰拿回来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就听陆惜杰问:“凌琤还好么?”
陆惜杰的语气很平淡,听着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好像就是就事论事。但是陈源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他发现这样的认知让他有点慌,于是有些话不经大脑就给说出来了,“小杰,你不高兴了?”
陆惜杰坐到炕上取下围巾,“被放鸽子谁都会不高兴,更不用说这么长时间你连个电话都没有,我想但凡不是精神病谁也高兴不起来。”
陈源坐到陆惜杰对面,“我可以解释的。”
陆惜杰环臂靠墙,“说。”
陈源憋了半天,“出去说行么?在这儿我说不出来。”
陆惜杰说了句你怎么净事儿,人倒是又把围巾围上了,然后看见陈源偷偷去抱糖罐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去跟母亲说了声要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
陈源跟陆惜杰上了车,仍旧把糖罐子抱在怀里,他说:“故事比较长,就从我能想起来的地方说起吧。我家小时候比较穷,我妈就把我爸跟我哥还有我扔下一个人跑了。我爸没什么能耐就帮人砌砖盖个房养活我们兄弟俩,后来有一次他去帮人弄房顶结果从上面摔下来,整个人就瘫了,医生说要恢复就得做手术,但是家里根本就拿不出这个钱。”
虽然事隔多年,但陈源依然记得他哥因为这个辍学每天一个人跑去打两份工,他负责在医院照顾父亲。可他哥一天只睡三个小时两头忙活,赚来的钱都不够父亲看病住院,后来医院都要把他们撵出去了。
可就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有个人给了他们一个来钱的机会,那就是去揍凌琤一顿。因为那人看凌琤跟贺驭东不顺眼但又不敢打贺驭东,所以便叫他们去欺负以为好欺负的凌琤。
陈源声音有些低,他说:“如果我爸的病治不好,可能我和我哥就不会这么拼命。但是明知道只要动手术就能治好,我们兄弟俩不可能不争取。当时为了这笔医药费别说去打人,可能更坏的事情我也做得出来,所以我跟我哥真带着我一帮乱七八糟的朋友去揍凌琤。结果我们是把他打了,但是凌琤更狠,他就抓准我哥一个人揍,把我哥打得满脸是血。我吓得不轻,这两厢才收了手。”
陆惜杰问:“后来呢?”
陈源说:“后来钱没要着多少,给我爸看病还是不够。医院说了,再两天不交钱只能让我们退病房。那时候我跟我哥急得都要给大夫跪下了,但是没用。我觉得我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好像天都要塌了。不过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又遇到凌琤。”
可能陈源一辈子都忘了不那天,他骑着破自行车满大街找能干的零活,结果路滑,他一不小心摔了,更巧的是凌琤跟他导演开的车直接追在了后面。
陈源说:“我当时也挺缺德的,也可能是真被逼急了吧,就想着讹诈凌琤,我说上次我打他,这次他撞我所以就算扯平了,但是他撞我的医药费得赔。他问我撞哪了,说我要是说不出来就揍我一顿再给我钱。我一听赶紧说那你随便打,打完了真给钱就行,他就问我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我当时的确是想钱想疯了,没钱我爸就得卧床一辈子,没钱我哥就上不了学。我爸还年轻,我哥成绩那么好,所以别说打几下,就是真把我打死我也干。”
陆惜杰看见陈源眼睛红了,似乎是为了压住眼里的湿润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深呼吸一次之后,他才又继续说:“但是凌琤他没打,他不光帮我垫了医药费连手术钱都给我爸出了。后来他还给我哥安排了一份工作,管吃住不说还让我哥给我爸带饭。直到我爸能出院了,他又同意把我爸接到他租的地方养病。后来我爸好了也帮他干活,他就给我爸开一份工资。贺大哥又托了关系让我哥去了最好的学校去复读,我也被贺家的二叔带去当兵。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家现在,可能我爸已经死了或者还瘫在床上,但绝对没有今天这样好。凌琤他就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所以一听说他出事我就很紧张,这已经成了本能了。”
陈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陆惜杰,他似乎只是在讲一段没什么了不起的过往,他笑说:“我当兵的时候总是想他,后来我觉得我喜欢他,但是没想到我退役回来的时候他就跟贺驭东在一起了。其实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只不过我当时不知道而已。那段时间我有点难过,总觉得自己的太阳被人摘走了。可如果那人是贺驭东,我又觉得那才是最完美的。不过我还是很紧张他,特别是那天,那个灯架掉下来直接砸在他身上,有人说他被剪子扎了,我当时脑子里根本就考虑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