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想着,反正都请了一周的假,就留下来好好哄母亲。
但带假发相亲的事她一律拒绝了,立场坚定,没人拉得她动。
於是在第五天的中午醒来,KC发现自己被反锁在房间里,电话被拿走了,她知道平时母亲的邻里关系处得很好,也知道她有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只能说是天不应叫地不灵。
书桌上放满了一袋面包馒头,还有一瓶全新的老干妈。
可见不舍得女儿饿着。
KC暴怒。
自从成年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发现门被反锁后,她抄起老干妈,狠狠掷到门上!
玻璃瓶爆开,溅了一地的酱汁,辛辣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来,飞脱而出的玻璃碎片些许划破了她的手臂,留下浅浅血痕,虽然不多,可偏旧火辣辣地疼起来。在极端情绪下,这点痛楚根本麻木了,荒谬、悲愤、委屈等等的情绪交集在一起,炸成了脑海一朵朵红霞,她不再是那个没有话语权的少女,被母亲的天真想法弄得自我怀疑。
她会狂怒,她会反抗。
怒到极点,她声音嘶哑沉重:“妈,你在外面?”
片刻,门外才传来母亲嗫嗫的声音:“囡囡,你生气了吗?”
KC不说话,她很久没回家了,但自己的房间却没落下太多灰尘,她总会被这些细节弄得心软,但这时候,她的心就像插满了玻璃碎渣,又冷又疼,软不下来。她翻了一下柜子和抽屉:“你把我的钱包证件都收起来了?”
“我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你答应妈,去相亲好不好?”
知女莫若母,知道她答应了的事不会出尔反尔。
KC紧紧抿着唇,她环视房间,十楼,没装防盗窗。
直至下唇被咬出一道白痕,她才松口。
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解决方法。
姜绮会委曲求全,过了海便是神仙,尊严承诺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发的誓一毛钱也不值。KC却不同,她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住,认定了绝不回头。
十楼的高度,无论如何也不适合攀墙,说不定命就交代在这了。
KC拆下床单,对折,咬住一角,用力撕出一道口子,顺着这个突破口撕开,拧成绳状。她将床推到窗边,绳的一头系在床脚。尝试了一下结实程度之后,她沉着脸,先探头出去观察墙外结构,脑中模拟攀爬路线---床单的长度无论如何也不够让她安然下地,除非惊动另一户人家。
但这时的KC就像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野兽,谁也不信任,无论是陌生人,还是至亲。
她只想一个人离开。
翻出墙户,抓紧被单制成的绳子,人的重量一往下堕,立刻将绳子绷得极紧,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一但松手,便是粉身碎骨。
险景之下,她的心却静得出奇,能成为游戏顶尖的选手都有过人的天赋,她总能在危急关头瞬间冷静下来,作出最精确的决择和行动,不害怕狂轰滥炸的伤害或是让人目眩的高度,亦不托大以为自己有泰山般的身手,谨慎沉着,步步前行。
到五楼高度的时候,床单已经不够用了,正好到了楼层的一个小平台,她一脚踩在别人家不足半米宽的窗台,猛地一跃,抓住了平台边缘的护栏,整个人吊在半空中晃荡。KC却不见半点惊慌神色---的确,不需要害怕。
如果忽略爬五楼耗费了她大半体力,以及悬在半空中的心理压力,这和在健身房做引体向上没有分别。
但世上没有如果。
第一次尝试,KC手一滑,左手脱开来,右手险险握住,整个人的力度撕扯得她整只手都发麻,她只能无视左手也在发抖的疼痛,赶紧搭回去。她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无论怎么锻炼,她的肌肉依然不足以支撑她当蜘蛛人。
KC深呼吸,双手和背阔肌发力,这回勉强将自己拉得下巴越过护栏的高度,接着一点也不潇洒的,用手腕卡住护栏,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甩进去,最后以搁浅海豚的姿势重重掉到地上。
她大口大口喘气,浑身都是攀爬外墙时落蹭擦到的伤痕,一双手更是拉扯发酸。
KC从地上爬起来,快步混入正要出门的一家,走出小区。
身无分文,连身份证和手机都没有,她在街上晃荡了一会,作出了人生中屈指可数的机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