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尚且如此,等到颜欢发动时,又该折腾得多难受?
想起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心里就一阵钝痛与惶恐。
赵湛越想下去,越是冲淡了她怀孕的喜悦。
他想了很多,想到她也可能面色嘴唇苍白如纸,明明擦过了身子,躺在榻上冷汗还是不断流下,整个人魂儿都丢了似的一一常言道,女子破身是从女孩变成女人,但那是半熟诱惑的美好,生完孩子,像刹那间,从年轻的姑娘,变成一个妇人。生育,是女性的一种牺牲,是无法完全被磨灭的一道疤,妊娠纹与松垮垮的肉体,都时刻提醒着这次苦难。
生育后夫妻夜生活出现问题的,不在少数,就在於部份男人无法接受现实如此不美好一一即使他们知道这是无耻、可恶以及狼心狗肺的反应,但下半身很诚实,只有慢慢去磨合,接受那份不完美,磨成温柔的人间烟火,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这份不能说的苦恼,像藏在心底的小兽,不时出来咬他一下。
但在颜欢欢发动,他在外等候,听着里头产婆洪亮的指挥,却听不见她声音的时候,赵湛忽地发现,对她性命安危的担忧,完全盖过了她会变丑的不安。
变成什么样都好,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当爱一个人的时候,标准会放得很低很低,喜爱八块腹肌的美男,也有一天会打从心底觉得软哒哒的肚腩可爱,喜欢胸大腰细的美女,也会爱上她干瘪得像四季豆的身材,不是你刚好长成了我爱的样子,而是我爱你,你即使是一只猪,也是猪中之花。
赵湛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但当真正看见颜欢的时候,所有心理预备,都瞬间作废。
“……皇上。”
颜欢欢抬头,眸光楚楚看向赵湛,手攥紧了被角,作势要下床。果然,她腿还没迈出来,就被箭步上前的他按了回去:“别下床,躺着,朕坐一会就走,让你好好休息。”
她瘪嘴,抓住他一片明黄的衣角:“可是,我不想你走。”
“那就不走。”
……皇上,你的坚定立场呢?
就连颜欢欢,都被他的爽快噎了一下,须臾才接话:“皇上,这么任性想你留下,你也不拒绝,会不会太惯着我了?”
“不会,”
赵湛蹙眉,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朕也想留下来陪着你。”
唇畔漾开一抹欢愉的笑,被人惦念着的感觉真不赖,像揣了个散发着甜香的手炉在怀里,暖乎乎地化开了蜜,颜欢欢很无礼地笑睨他:“皇上见过小殿下了吗?”
“嗯。”
她不提这事,他还真忘了自己多了个儿子,他思考了一下,推测她想听到什么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认真夸奖:“很好看,朕很喜欢。”
话音刚落,赵湛便开始努力回想,儿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颜欢欢不知内情,以为他特别喜欢小溯一一毕竟这年代,重男轻女才是常态,而且二人感情好,他之前就很期待这孩子,特别中意也不稀奇,便顺着话聊下去:“皇上想好他叫什么名字了吗?”
“朕以为你会想亲自起一个,所以之前都没想过。”
“……”
她意外:“皇上让我给他起名字吗?”
“有何不可?”赵湛沉吟,压低眸光:“若是怕他人闲话,就说是朕想的名字好了,没有分别。”
颜欢欢觑他脸色,似乎真是这么想的,便放下心来一一重生前,太子不在乎这个便宜儿子,随她起名,这回她都以为要改囗了,赵湛却把选择权给了她:“皇上真懂我。”
“你真看得起朕,”
赵湛叹了囗气,将她搂入怀里,怕她娇弱,不敢搂实了,虚虚环着,倒是她毫不在乎地往他怀里钻。她身上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才让他想起来,她刚诞下孩儿:“刚才在血房里怎么不叫?不疼么?”
“……我这么不是怕皇上担心么?”颜欢欢自是不会说出‘省劲’这么煞风景的回答,委屈地抿起嘴唇:“上回……在血房里,皇上脸色都被叫白了,我怎么舍得再让你担心第二回。”
这个解释,让赵湛心头一紧。
他低头,入目便是她比平上苍白了许多的脸色,惟有抹了胭脂的嘴唇尚有点颜色,柔艳的唇瓣像开在雪地上的一瓣梅花,他怜惜她,且爱慕着这份娇美。似迷雾里被她撩开一道光,他哑着嗓子:“你不叫出来,朕更担心。应该说,一再碰上这么凶险的事,朕如何能放下心来?你叫,朕怕你疼,你不叫,朕又怕……你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