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湛只责怪自己。
他极少将责任归於他人,只要他有足够能力与权势,就不会接二连三的失去重要的事物,现在的他,太子动不了,却将手伸到他的人身上。
皇后侍疾,确实是个好理由,这牌打得他拙不及防。
后宫不好伸手,更别说是皇后的东华宫了,赵湛只知道自从皇后称病后,太子每日都要到东华宫点个卯一一他有这么孝顺?恐怕不是为了皇后,孤身一人的颜欢,在宫中受到何种待遇,不敢深想。
有权有势,就可为所欲为,借了皇后的势,太子能将人堂而皇之地留在宫中。
而端亲王,除了去求皇后之外,短时间内别无他法。
“……”
端亲王府,书房里。
批阅书信机密公文到深夜的赵湛,实在累极了,才在书房里的榻上盖上一张薄被睡去,刚合眼不到一个时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猛地惊醒,头痛欲裂,一摸额头,已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整只手都湿了。
喉咙难言干涩。
脑中闪过大片大片的空白,似闪电般击打着他的神经,须臾,梦境浮上水面,每个残忍细节都清晰得,就像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他心脏跳得极快,胃里翻滚着的是晚膳和茶水。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惊醒。
赵湛侧过身,疲惫地闭上眼,脑海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楚,拷问着他的意志。
思忆是一场无声的刑求。
他想颜欢,而在逼宫前夕,更是想她温暖柔软的怀抱,娇娇小小的藏在被窝里,无论遇上什么烦心的事,只要有她在身边……惟独她最懂他,也最关心他。
颜欢欢懂他吗?她只是懂男人。
孤独如火,淬炼神智。
以前,他很少去执着短时间内得不到的事物,徒添烦闷。
现在,他憋得几欲疯狂,夜夜恶梦,梦见幼时因为太子死去的宠物,被太子抢走的珍爱物件,还有颜欢的温柔笑脸。
赵湛出宫建府后,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个梦魇,这才发现,它深藏在脑海深处,如影随形,从未离去。
恐怕,只有杀了太子,才能从中解脱。
太子的一场决定,弄得两个人都不安乐。
颜欢欢不痛快了,就诱导太子发神经,太子搞事,半个朝廷都得跟着心烦。随着太子阵营乱成一锅粥,所占势力被更加不高兴的端亲王逐渐蚕食收买而不自知。
当重病在床的皇帝坚持上朝时,群臣在底下战战兢兢,生怕就这么见证了历史一一皇帝一薨,就意味着最后的遮羞布被揭开,是虫是龙,就此见真章。
虽说上朝,已无力气再扬着嗓子说话的皇帝,在一整个早上,只眸光沉静地俯视底下一个又一个上前启奏的大臣,也没人不识相的要求皇帝回应,横竖下了朝是太子处理……想到这里,群臣一阵蛋疼。
坐得高的好处,即使是风中残烛的容颜,也庄严得像和以往并无分别。
有人哀伤,有人则已经在想皇帝薨天后江山易主的事,各怀鬼胎,看谁孕育出来的宝站对了队。
和谐的默契,由一名御史打破。
“启奏皇上,臣要參太子殿下。”
群臣暗抽一囗凉气,定睛看清这人,登时不奇怪了,可不就是端亲王以前的伴读么!太子脸色不变,心底里将容妙真吊起来抽了千百回,要不是有言官身份护身,别说秋后算账,下了朝他都想要他好看。
沉默片刻,皇帝抬了抬手,让太监示意他说下去。
“太子殿下,多次徇私舞弊,曾贿赂工部沈主事,将其亲信安插其中……”容妙真一气说完,挥手:“证据已随奏折呈上,请皇上明鉴。”
容妙真都觉得自己的首级已经断掉一半,在空中晃荡了。
此话一说,底下也顾不住肃静了,窃窃议论如潮水,沈安夫率先出列,一跪请求皇上给其机会澄清。
皇帝下巴微昂,声音像破了的音箱,让太监将奏折呈上。
众官屏息静气,等候皇上作何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