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开始电闪雷鸣,我赶忙把我当时看到的情景向父亲说了一遍。父亲是村里的文化人,当过兵,念过书,是当时大队支书兼革委会主任,有着非常高的威信。他那里肯信我的胡言乱语,听到半截,便不耐烦,说了句胡扯喊了两个民兵便走进了雨里。看见父亲出去,在堂屋的爷爷连忙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我母亲便让我把话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
谁知道爷爷的脸当时就白了,听村里老人说过爷爷年轻时候走南闯北,曾经做过一些轰轰烈烈的事,只是他从来不和别人提起,只是偶尔喝醉了,会一个人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唱戏,而且南腔北调,一唱就一宿。他见多识广,因此对任何事都能坦然自若。村里家家都练拳,可是爷爷从不练习,但很多老人却说,爷爷的拳术是最厉害的。
爷爷的紧张也让母亲担心起来。而爷爷喊了我的几个叔伯,要出去寻找。
他们还没出去,我父亲他们三个就神情沮丧的回来了,原来他们跑到窑洞什么也没有找到,一个民兵说是不是老人自己看情况不好回家去了,所以大家就回来了。
那一晚上,雨特别的大,风特别的大,闪电划破天空,一个接一个,仿佛永不停歇,刺的人两眼生疼,而雷声也特别的响,仿佛就在耳边,人说话都听不清。
爷爷的脸更白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我很好奇,一个人扒着窗户往外看,在不断的闪电之中,我仿佛看见一个庞大的黑影横亘在空中,在不断的盘旋,变化莫测。我直钩钩地看住它,它似乎也在看住我。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村里的每个人都在传着一个消息,四婶两口子死了,被雷劈死了。
我瞒着大人悄悄地溜了过去。四婶家在村南头,她家的院子有两个民兵把守,要等派出所的人来验。四婶有两个女儿,都嫁到邻村,已经派人去通知书了。我看见父亲脸色铁青地站在哪里。门口围满了人。院子里的碾盘上用床单子盖着,我钻了过去,父亲正在怒斥村里的几位长辈,父亲虽然刚直,但脾气并不大,从来不板着脸训人,尤其对长辈。那天,他青筋暴露,整个人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躁:“什么天打五雷轰?什么龙罚不孝顺子?这是自然现象,你们懂不懂?这是科学常识,是正电荷和负电荷相碰的结果。”父亲那一代人的文化并不深,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雷电产生和雷电击死人的原理,因此显得有此恼羞成怒。“雷电打死人很正常的,大家不要宣扬封建迷信,这世界上不存在龙。”
见他们说的热闹,我趁人不注意,悄悄钻了过去。院子里,屋子里一切虽然破旧但都完好,一阵风吹过,床单露出了一部分,露出了一条大腿,我很害怕,但是为了将来向小伙伴们吹嘘自己的野,胆大。我仍然看了过去。腿是裸露的,没有穿衣服,但身上的皮肤却象退下的蛇皮,有住鱼鳞般的层次。而整个碾盘象被重物击过一样布满了裂纹。
我还想看下去,却被父亲一把抓住,提了出去,屁股上还挨了一脚。
我在大人们的哄笑中跑了出去,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便沿着路跑回家去吃饭。
但拐了弯,却看见爷爷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穿着非常可笑的衣服,象戏台上的演员,有的还拿住戏台上的刀枪,背着大葫芦。要知道那时特殊时期刚过,这些东西都很少见,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是什么。看见他们正往村外走去。不知是自己真的胆大包天,还是虚荣心在做怪,我竟然悄悄跟了出去。
他们直奔窑洞,到了窑洞口,他们分四个角站定,从葫芦里到出白色的粉末散了起来,我钻在地里,正看的津津有味,却发现爷爷向我藏身的地方望了过来,他满脸怒色。俗话说隔辈亲,爷爷对我宠爱有加,是我的护身大树,当我父母因我的顽皮或是其它要处罚我时,他总是及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