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英司看了看挂在门前用来记时的滴漏壶,对月秀说:“到时间了,我带他出去方便。”转身蹲在床前。月秀把田洋扶趴在石田英司的背上,用绳子在两人腰上绑了一道,石田英司就这么背着田洋出门去了。整个过程中,田洋只瞪着无神的双眼,随人怎么摆布,他明明还有呼吸,心脏也在跳动,却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假人。
魏淑子下意识地摸上耳朵,只觉得背脊森寒。这就是丢弃耳牌的代价,脑芯片失效后不仅会造成记忆衰退,还会摧毁人的正常思维。魏淑子的耳牌被楼天然扣了下来,如果到了期限不归队,她也会变得和田洋一样。
魏淑子从来没质疑过佩戴耳牌的意义,如今亲眼见到田洋的惨状,心上像被扎满了刺。
“既然已经和解,不如让田洋回总部接受治疗,让芯片重新运作,也许就能清醒过来。”魏淑子觉得田洋很受上级重视,就算闹出大事,也不是毫无转圜余地。
月秀一口回绝:“不用,我们不会再和特刑部有任何瓜葛,我也不会让那些人抓住洋洋当把柄,被人照顾总比被人利用要强,他现在不会再难受了,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这才是他最轻松快乐的时候。”
魏淑子不知道田洋是难受还是真的轻松了,只知道月秀很难受,这位超龄胖嫂在说话时目眶含泪,声音颤抖,好不容易才和亲孙子天伦重聚,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田洋如今成了个活死人,只比真死人多一口气。对月秀这种跨越了好几个时代的人而言,死亡未必比没知觉的活着更糟。之所以维持现状,恐怕是在等那一丝可能性,田洋能忽然晕倒,忽然变痴呆,也许哪天就能忽然醒过来。
张良把魏淑子带到自己房间休息,这房间位于正殿后,原本是僧舍,一连三间,内部没什么摆设,杂物全堆在地上,最里间挂着一个单人吊床。
张良把魏淑子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吊床上,随手捞过一条薄毛毯盖在她身上,说:“先休息,你已经一整夜没合眼了。”
长途跋涉确实疲累,但魏淑子没忘记这趟来的主要目的:“良哥,你说要上床,就是上这吊床吗?你没经验,第一次就来这么高难度的,成功率肯定不高。”
张良用毛毯裹住魏淑子的头,胡乱搓了一通,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满脑子都是黄毒,该怎么上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快睡吧!”
等张良再揭开毛毯,魏淑子已经打起呼来,以前她总是睡得警醒,也不会这么快入睡,这会儿却睡得很沉。张良亲亲魏淑子的脸,又把她凌乱的头毛理到耳后,挎上背包,转身出门。
月秀正在外面等着,两人转到设了坐化坛的小房间里,这间房是唯一上锁的隐秘场所,里面整齐地罗列着形态各异的泥塑像。
张良把石碑从背包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坐化坛上:“这是从娘娘庙遗址那里找来的,是我自己刻的一块灵碑,你看看元神在不在里面。”
月秀用蛛丝探索石碑内部的灵场,确实蕴藏着一股异样的魂气,之所以说异样,是因为这股气不像普通魂气一样有流动感,而是呈气团状,触上去有膨胀感,和高度凝聚的灵体极为相似。
“是元神,但覆盖在表面的魂气太罡烈,煞气太重,和我的阴性体质相斥,没法再深入窥探细节。”月秀收回蛛丝,留意到碑面上的刻印,又问,“这是谁的八字?”
张良坦然相告,还把他和魏淑子之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月秀便能确定张良的元神肯定是在落水时游离而出,被吸引至浸过血、烙上八字的石碑里。娘娘庙倒沉在水里,同命碑掉落的地方是个次神位,灵牌在次神位吸收庙里残余的香火气,长久受香的确能注阴寿。
而魏淑子和张良的八字刻在一起,不管张良有没有变成人魔,两人之间都可以互借阴寿,并将对方阴寿转成阳寿。但这种延命法极损阴德,通常也只有祖上阴功丰厚才敢这么消耗。
月秀不免好奇:“你怎么想起来要做这同命碑?这石碑借寿的法子可不常见,不仅损阴德,还会祸延子孙,稍有些见识的人都是不敢用的,你祖上难道干过什么广积阴德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