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子坐在桌边观察张良,如果在外面吃饭,看到厨师光膀子站在炉灶前,魏淑子肯定觉得那厨师不专业,专业厨师会把自己包得严丝合缝,连头发丝子也不轻易露出来。再看张良,上身精赤,裤腰挂在胯上,活脱脱就是个流氓厨子,还在哼小曲,享受得很,他不是在做菜,是在玩菜,这种把正事当游戏做的人,只要有心,通常能把一件事做得超乎寻常的完美,真让他每天都做,他就要嫌烦了。
有人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就算那股匪气藏不住,但认真起来的流氓土匪也是很帅的。魏淑子托起腮,专心欣赏张良的身体动态,从脖颈延伸到胸前的纹身随着肌肉涨缩而起伏,龙形栩栩如生,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龙纹从皮肤上浮了出来,变成了一条游行的真龙。
龙纹刺青上过彩,线条色块鲜艳无比,色彩最丰富的是龙头部位,所谓画龙点睛,细长的龙眼里似乎镶了水钻,在阳光照耀下散出晶光。
张良换了新锅,把骨头汤舀到锅里,台上摆碗,切好的紫菜蛋丝等配料放漏筛里,往滚汤里涮涮,连着盐、味精一起放碗里,各舀一勺汤冲匀。
他一手托馄饨皮,一手用毛竹片挑肉馅,把肉馅拨到皮子中心,拇指中指一捏,一个馄饨就成了。张良做好一个馄饨,就丢一个进沸水里,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没多久,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高汤馄饨就做好了。
这馄饨的味道和以前在路边上吃的真不同,又鲜又浓,皮薄馅香,口感爽滑,一口吞一个,不费力就把满满一碗全给吃完了。想着这么美味的馄饨也有自己的功劳,魏淑子心情挺好,食欲大开,吃一碗还不够,叫张良再多下两碗。
厨师喜欢听客人叫菜,吃得越多,就越是肯定掌勺的手艺。张良还没把凳子坐热,听魏淑子还想吃,立马乐颠颠地去下馄饨。
“如果再淋上一勺鸡油会更香,熬鸡油太花时间,等以后有机会再做给你吃。”魏淑子细胳膊细腿,一副营养不良的难民相,肯多吃是好事。张良不喜欢烧饭做菜,在部队生活时那是不得已,开早饭铺是为了赚钱,有钱有小弟时,谁乐意染上满头油烟?但魏淑子想吃,他没有不乐意的。给自家姑娘补充营养也是男人的职责。
张良把肉馅全包完,馄饨做得多,两人吃不了,就连着剩下的馄饨皮一起送到开旅馆的汤妈妈家。汤妈妈是观音村的“外交官”,接待外客和旅行社全都由她一手包办,见了魏淑子满眼惊讶,开口就说:“还以为小张要打一辈子光棍,这才多久没见就交上小对象啦?”
汤妈妈拉着魏淑子的手上下打量,探头看她的屁股,对张良说:“城里丫头身子骨细,要多补补,不然往后可难。”
张良没听明白,魏淑子倒是懂了,往后难的是生娃,她屁股小,据说屁股大能生,屁股小的不好生,有些乡下老人找媳妇不看脸,只看屁股,脸长在屁股上大抵也就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拖把,像是旅馆里的服务员,她往张良身前一站,娇嗲嗲地唤:“良哥。”
张良还没正眼看这女人,火药味就冲口而出:“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别喊这么亲!”
年轻女人像没听出张良的情绪,还腆着笑脸往他身边凑:“我啊,良哥,我是如花啊。”
如花不就是七姨妈八姑婆嘴里那暗恋张良不肯嫁人的大龄少女吗?魏淑子留心多看了两眼,姑娘长得不好看,也不算难看,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见到心上人羞出来的红晕还是被风吹出来的。
张良根本就把“如花”这名字和这人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汤妈妈友情提醒:“不记得了?是王婶家大丫头。”
张良愣了下,马上皱起眉头:“王婶的女儿?”脸色看着就冷了下来。
如花指着魏淑子问:“这是你女朋友?听说叫魏淑子,老枪叔刚才来提过。”
“不关你的事。”张良的语气还称得上礼貌,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客气了。
换作平常女孩,碰了这么大个冷钉子,脸皮再厚也要被戳破了,可这位如花勇气可嘉,她像没听到张良的冷言冷语,一个劲自说自话:“女朋友越多,就说明我的眼光越好,良哥,对不对啊?”
如花笑得痴痴傻傻,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张良,脸上的表情可用痴迷来形容。张良看也不看一眼,就当她不存在,只管和汤妈妈说话。以前在白伏镇时,附近洗头妹找张良搭讪,他通常只回一个字“滚”,面对这张黑煞阎王脸,没谁敢触霉头,今天倒是有风度多了,还好心情地应付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