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作案,良心不安,尝到甜头之后再有二、有三,时间一久,得心应手,便成麻木的惯犯。几件案子做下来,大元有经验了,一次不偷多,就算被抓到,态度好点,扮扮可怜,通常被拘留个把月就能出来,而且团体作案有计划性,比单干更有保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团伙作案要分红,还必须抽成孝敬老大,像大元这种刚进组织的小弟一般是干最危险的活,拿最少的分红。所幸这个团体的老大阿冰很欣赏大元,知道他家里困难之后,每次都让他拿大头,多干多得,勤劳的鸟儿有食吃。所以大元对阿冰心怀感激,日后活动时也就更加卖力。
大元把偷抢得来的钱全部贴补家用,自己的生活始终拮据。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阿冰实际上是个表里不一的吝啬小人,他私底下找上大元的母亲,把大元在外所做的勾当悉数告知,目的是为了收取保护费。
阿冰的意思就是:你儿子加入了我们的组织,这个组织加进来就不能退,否则,找人打死他,你如果不想看你儿子坐牢,就按例交钱,你交钱,我们负责保你儿子,否则,以你儿子干的那些事,进去了肯定出不来,小心被枪毙!还有,不许在他面前多嘴,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
大元的母亲是典型的旧社会妇女,目不识丁,没文化也毫无法律意识,看阿冰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弟找上门,被他一唬就唬住了。于是大元拿钱回来,这些钱又全部回交到阿冰手里,只能多不能少,大元等于白干了,还因此使家里的生活更加窘迫。
老妈妈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让家里人多嘴,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元都被蒙在鼓里。由于操劳过度再加上担惊受怕,积久成灾,终于把大元的母亲逼垮了,就此一病不起,家里没钱上医院看病,大元只好向阿冰求助。这时的阿冰原形毕露,不仅不借钱,还把大元被当猴耍的事实说出来羞辱他。
大元怒极攻心,想要痛揍阿冰,却因人单力薄,反被打个半死抛到大街上。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大元又干起了老本行,想要抢一笔钱给老妈救急,他立下毒誓,下决心只抢最后一次,可就是这最后一次没能成功,彻底失败,当场被人抓住。大元是惯偷,车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群情激愤,对大元拳打脚踢,竟将他给活活打死。
苗晴说:“得知儿子死后,老妈妈伤心欲绝,一口气没接上来,也跟着去了,大元犯了不孝的重罪,在悔恨和愧疚中死去,这种愧疚的负罪感和母亲临终前过深的思念把大元的灵魂束缚在希望和绝望的交界线上,无法解脱,也超度不了,只能慢慢在人世间消磨,直到魂飞魄散才能终结。”
魏淑子静静聆听,等苗晴把话说完才没心没肺地说道:“听起来,你很同情他?但是,没人逼他抢包犯罪,死得惨不是自找的吗?难道因为他惨,别人就活该受害?”
苗晴笑了起来,撑着头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把大元会留在这里的原因告诉你,你家既然是算命的,那应该知道地气的作用,游戏厅后门地气强,有水路隔断天光,能使无法超脱的亡魂少受阳气侵损,不至于魂气消散。”
魏淑子问:“也就是说,这地方是死人乐园,你们是死人的守护神?敢情这是合法养龟?没想过阴气太重容易生怨,怨气太重就会变厉鬼吗?变成厉鬼就要害人,你们保护死的,就没想过活人会因此倒霉?”
苗晴说:“这又不冲突,其实鬼就跟人一样,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说白了,他们就是人脱离了躯壳之后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他们也有通常意义上的生与死,人死了还有灵魂,鬼死了那就真正什么也不剩了。”
魏淑子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没死过,不知道。”
苗晴笑了声,说道:“我说这个的目的不是要你认同什么,是希望你知道良哥和我们都没有恶意,而且我们不养鬼,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兼带维护这地方的秩序。”
“秩序,什么秩序?”
苗晴笑眯眯地说:“不瞒你讲,我们和你差不多,是从事阴阳行业的人,之所以聚集在此,是受黄半仙的委托,对了,你知道黄半仙吗?”
“听过,我们喊他黄教授,风水圈的镇圈大神,易学培训基地的校长,低调的牛人。”
苗晴被这一堆溜须拍马常用的形容给逗乐了,她轻咳两声,接着说:“那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小镇地理环境较为特殊,地气易聚不易散,尤以这小百花巷一带为最,一到晚上人鬼混杂,如果没有专职人员盯着,就像你说的,容易出事,不是吗?”
“做这些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跟你一样,有人委托,我们做事拿报酬,很简单。”
“姓张的反应不简单。”
苗晴笑笑:“我说了你可能不信,良哥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重感情的,尤其是兄弟感情,而且还很感性。”
魏淑子浑身一抖,捂着胳膊搓了搓,苗晴当作没看见,继续说:“就是猫猫狗狗,哪怕一草一木,处久了还会舍不得,更别说是个有感情的灵魂,良哥经常见到大元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想帮又帮不上,人嘛,总是会对弱者抱有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