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朱韶,便不由的想起朱韶对他说过的话——“你根本一无所知”“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
越鸣砚一无所知的是什么?是魔道对他数年不绝的追杀。
朱韶的今日明日是什么,是身份的转变。
可秦湛也说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越鸣砚。
越鸣砚看着温晦背影,只觉喉结发紧,紧到让他甚至觉得其中割裂出血。可他依然忍不住低声,沙哑着问:“你说你早在五十年就试过杀我,假使我当真五十年前便存在,你是想说——我本非人吗?”
“我……是魔吗?”
“你一直想要杀我,是因为我日后——会对苍生、对师尊不利吗?”
温晦沉默很久,他方才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无法形容你。”
越鸣砚哑然无言。
“我看见的那些东西,无法告诉旁人。我所见到的你,其实也算不得是现在的你。”
“五十年前的我虽没能杀了你,却想尽一切办法带走了你的一部分。没了那一部分,你无法再从应龙的守护中自然孕出,不得不寻求外力帮助,方才成了如今的越鸣砚。但我并不觉得‘越鸣砚’能困住‘你’多久,当你得以恢复——”温晦笑了笑,“山还能厚重的不可倾吗?”
“我猜你自己大约也心有所觉,听说秦湛带你去过了那座岛。”
越鸣砚无法反驳,他在那岛上感受到非常奇怪的召唤,就像是被剥离出去的部分,在呼唤着他回来。
温晦淡声道:“如今你又成了阿湛的徒弟,我若要动你,必先要杀她。这个选择不好,我不喜欢。”
“我做了一场赌局,赌上你我,赌上阿湛。”
“我不杀你,我打算问天去争一个绝境中的可能。”
越鸣砚看着温晦,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有些接近了他,却又似乎仍旧没有看清他。
他预感此时的温晦无论他问什么他都会解答,所以越鸣砚有很多想问。
他想问温晦,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五十年前就存在,为什么后来又会变成越鸣砚。
他想问温晦,温晦到底看见他做下了何等滔天大罪,方才不惜入魔也要寻到他杀了他。
他还想问温晦,纵使要杀了他,为何又要掀起正魔大战,徒惹伤亡无数、尸山血海。
可他最后问:“温晦,你说没有理由,可总有驱使你走下去的原因。我想要一个原因。”
温晦顿住了,他拿着那柄碧绿色的剑,腰间佩着的是他的鹿鸣。
他仰头看了看天,笑着问:“越鸣砚,你见今日日光可好?”
越鸣砚随他一同抬头看了天,天高云淡,日暖倾城,鹿鸣宫内草木匆匆,间有鸟鸣雀声,是难得的好时日。
他回答了温晦:“碧蓝如玺。”
温晦笑了。
他向越鸣砚挥手作别,行姿恣意,悠慢而飒然。
温晦懒声道:“这就是你要的原因了。”
远远的,这位昔年的天下第一人朗声笑了,他的声音悠然传来,就像是一阵风。
“越鸣砚——我望你山不可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