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鸣砚再一次瞧着秦湛随便拔了朵根茎发甜的野花嚼了嚼,嚼完后见到自己盯着他,还要对他说上一句:“这个有毒,你受不了,别吃,我帮你找找别的。”后,终于忍受不能,开始凭借着自己仅有的知识和秦湛的指引,开始学着烹饪。
当他开始学着做东西,才发现秦湛其实挑食的要命。要是不好吃,她宁可去嚼那些有毒的甜草,也不会再吃第二次。越鸣砚为了让秦湛不要再只要是甜的便随便什么都往嘴里塞,每到有人的城镇便会主动去当地的酒楼或是摊贩处,用银钱换做学徒的机会。他悟性好又聪明,往往看两次就会了。十年过去,这样的行为渐渐成了习惯,秦湛只当这是他的兴趣也不阻止,只是要求他不要偏离了正道,仔细修炼。
越鸣砚当然听秦湛的话。在修行上他十分刻苦,从未让秦湛失望过。秦湛先前便觉得他的天赋并不像他的根骨表现出的这般平凡,十年过去后,秦湛越发肯定这一点。
如今的越鸣砚进展迅速,怕是秦湛自己在他的年纪也不过如此。这一届摘星宴,除非这天下再横空出世一位温晦或者秦湛,这星大约便是越鸣砚的了,倒也应了他当年说要摘星的话。
秦湛先前在知道一剑有让阿晚参赛的计划时就写信告诉了他,她在信里十分坦诚:就不要让阿晚上台来了吧,输了不好看。
一剑江寒看见她的信有些无语,还是阿晚忍不住笑,亲自回了信,告诉秦湛她原本就没想过要赢。越鸣砚在摘星宴上的对手不会是她,而该是祁连剑派的云松和妖族将派来的参赛者。
信里最末,还约了秦湛在清河镇上会面。
所以秦湛与越鸣砚到了,方才未通知云水宫,而是等在这入城的面摊前,等着一剑江寒和阿晚。
燕白不像秦湛他们干等,他在上空飘来飘去,点评着人来人往的新一辈修者,啧啧有声,末了又回头看向越鸣砚,以着一副“孩子永远是自家的好”的态度道:“这届弟子真的不行,瞧他们这幅畏首畏尾的模样,再看看咱们家的小越,啧,站着就赢了。”
说着,还要再夸一下秦湛:“你当年让小越狂妄点真没错,咱们剑修,就是要有藐视天下的气魄嘛。”
越鸣砚听了不免无奈地笑,他对燕白道:“燕白先生,师尊教我的是自尊,不是狂妄。”
燕白挥挥手:“差不多差不多,反正秦湛教得好,你学得也好。”
越鸣砚闻言低低道:“是师尊教得好。”
没有人会比越鸣砚更清楚对他而言秦湛到底有多重要,又对他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了。他的父母给予了越鸣砚“命”,而秦湛则赋予了越鸣砚“生”。
若这天下没有秦湛,便绝不会有“活着的”越鸣砚。
越鸣砚微微垂下眼帘,秦湛瞧见了,手指微敲桌面,她沉吟片刻说:“等不及了?你不必陪我在这里,若是觉得无趣,不妨也四处逛逛,晚间记得入云水宫便可。”
越鸣砚抬眸,他道:“不,我——”
越鸣砚尚未说完,他瞧见秦湛眉梢微挑。越鸣砚随她游走了四境十年,实在太了解秦湛,他回了头,果然在城门处看见了一身黑衣的一剑江寒。
他背在身后一长一短,一重一轻的两把剑实在太有名,甫一出现,便引得清河镇居民侧目。阿晚身着一身樱粉色的衣裳,笑意盈盈地立在一剑江寒的身后,一双眼睛四处留意着。
她先是瞧见了越鸣砚,怔了一瞬,有些不太敢相认,直到越鸣砚对她露出了轻微的笑,她又瞧见了越鸣砚身旁的秦湛,眼里才浮现出明亮的光来。
她仰起头对一剑江寒说了两句,一剑江寒往秦湛的方向瞧了过去。这十年间,他一直在追杀知非否,其韧性连最初出手阻止他的司幽府君瞧了都心惊,两次之后,便不再去管他与知非否的恩怨,也算是对这位无双剑修的尊重。
只是知非否着实狡猾,司幽府君拦了一剑江寒两次,他就借着这两次的机会将自己和枯叶宫的主力迅速隐藏。哪怕阿晚动用了蜃楼全部的力量,也往往棋差一招,让一剑江寒多次扑空,难以真正的抓住知非否。
也正是因此,一剑江寒在这十年里瞧着越发坚韧冷硬,阿晚有时甚至还会忍不住担心,再这样下去,仇恨会不会影响到一剑江寒的剑心?
直到阿晚此刻见到秦湛,又从秦湛的眼里见到了一剑江寒。
她方才明白是自己狭隘。
一剑江寒道心稳固,剑锋依然,他正是性格坚韧,所以才绝不会被动摇。他憎恶灭昆仑的知非否,这是他必须要去完成的事,但这件事,却绝不会成为他的心魔。
知非否洞悉人心,他看得清楚,知道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在一剑江寒的身上没有分毫作用,所以才极力避免与一剑江寒正面交锋,甚至不惜狼狈逃窜。
秦湛绝没有和知非否一样的、洞悉人心的玲珑心,她会比一直陪在一剑江寒身边的阿晚看得更清,是因为她与一剑江寒是一样的。
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是挚友,是彼此的信任。
阿晚忽觉羞愧,她仗着自己拥有蜃楼知晓天下事,初见时从未打从心底里真正地尊敬过正道第一位的两把剑,可她如今跟着一剑江寒十年,方才明白当初的风泽为何会亲自迎接这两人,甚至姿态谦和。
因为他们值得。
一剑江寒已大步向秦湛走去,阿晚顿了好几步,才鼓足了勇气跟上一剑江寒的步伐,见了秦湛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