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便试探道:“秦师侄的弟子得了眠冬,这可是件大喜事。不如在主峰办一场赏剑会,让全阆风的弟子都有幸一观?”
秦湛闻言沉思了一瞬。
宋濂见秦湛沉默,以为自己是惹了她不快。秦湛的性格如何,他再清楚不过。秦湛强是强,但也正是因此而不擅长与他人打交道。一方面旁人畏惧于她的燕白剑,见了面统统口称“剑主”,只想从她的身上沾点好处,除了个和秦湛一样不通人情的天煞孤星,却是无人想要成她友人。一来是她站得太高,没有人喜欢交一个永远需要自己仰视的朋友,二来也是因她站得太高,能看见的风景太大,能瞧进眼里的人却没有几个。
她自幼是帝姬,后又是剑阁传人,一生都未曾学过何为低头。说实话,秦湛说话没那么毒,甚至懂得给人留几分颜面——这就足够让宋濂惊喜并惊讶了。
正是因为秦湛是这样的人,所以瞧见她对越鸣砚如此悉心指导的模样,宋濂才会惊讶。
他原本建议秦湛收徒,怀揣的私心也就是希望用一个忠于阆风的弟子来拉住秦湛。只是因着前头有朱韶,宋濂这个法子也只是无计可施下的死马当活马医。
如今他亲眼见到了秦湛确实对这个弟子上心,不仅为他重开选剑楼——要知道当年的朱韶费尽了心思都没能让秦湛点头开楼——更是亲临指导。这让宋濂在心里不由得掂量起越鸣砚的地位。
可他又着实不能确定这地位有多高,所以方才试探地问了秦湛这么一句。因为他知道秦湛并不喜欢这样大会安排。
宋濂问了,他见秦湛沉默,便以为这是越鸣砚的地位不够。秦湛虽然对他有些特别,但这些特别还不到能让她为对方做出些改变的地步。
宋濂有了个底,嘴上自然是要将这尴尬化解。
他道:“当然了,我也就是顺口一提,秦师侄喜静,这我是知道的,师侄若是不喜欢,那这事自然就——”
宋濂没有说完,秦湛总于开了口。
她道:“我想了想,既然要开赏剑会,只让小越上去拿把剑给别人看多没意思。”
宋濂一愣:“你的意思是……?”
秦湛微微笑了,她道:“不如开选剑楼吧。”
宋濂:“?”
宋濂一时反应不过来:“开剑楼?如今的剑阁弟子不是只有越鸣砚吗,他也已经取了剑,这剑楼开着要做什么?”
秦湛道:“选剑楼允剑阁弟子选剑的规矩,也不过是第二十任阁主定下的。往后的阁主承师命,一直未曾改过罢了。说到底,选剑楼是剑阁阁主的私产,代代相传,每代阁主对于选剑楼由十足的决定权——这没错吧。”
宋濂点头。
秦湛便道:“既然当年的阁主可以广开剑楼为弟子选剑,那我今日开剑楼为弟子庆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宋濂彻底懵了:“等、等等,师侄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秦湛道:“宗主说要庆祝,我想了想小越自幼孤苦,得了眠冬这样的喜事是要庆祝。即是庆祝,那便该有些彩头。只给人看看眠冬剑像是小孩儿玩闹,不如允一把剑吧。”
宋濂听得目瞪口呆,而秦湛还在道:“既然为小越庆祝要办赏剑会,那就办的大些。”
“宗主不如广邀天下,也不必拘于剑宗,大家比武赏剑,头名者——”秦湛微微一笑,“我允他入选剑楼。”
宋濂彻底说不出了话。
他是想试探越鸣砚在秦湛心中的地位,只是试探出的地位……是不是太高了?
选剑楼说是剑阁阁主私产不错,可剑阁也归于阆风!剑阁的财富于阆风内部流转,宋濂自然喜闻乐见——可不拘阆风、不拘剑宗?
宋濂这可太心疼了!
秦湛瞧见了宋濂变幻莫测的申请,她故意道:“怎么,宗主觉得一把太少?”
宋濂:“……哪里,师侄要为徒弟庆贺,我自然是十分高兴,我这就去安排,去安排。”
宋濂走了,燕白闲闲道:“说要庆祝的是他,如今心疼的也是他。你这个宗主啊,要不是四十年前出了那事,还真轮不到他来做这把椅子。”
秦湛道:“宋师叔虽修为境界不高,却极善门派俗物。若非阆风有他,你以为单凭一个我在,阆风便能从那么多次风暴中全身而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