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想问,但瞧着天心月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得不到答案的。
天心月活在群芳谷里,平生最善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无情正是极为信任她的这一项能力,才会请她帮忙。他们手中已无线索,天心月虽无证据,但她或许能为他们找来线索。
而她确实这么做了。
容姿柔美的姑娘隔着舱窗上的木雕花纹,静静瞧着风将江水吹皱。她安静极了,又美极了。连冷血都不知道在这一刻,她是在画里,还是在人世里。
冷血顿了一瞬,虽觉得不妥,但见天心月这幅模样,仍是开口问了。
他踌躇道:“月姑娘。”
天心月微微回首。
冷血原本的话又问不出口,他看了看桌面,闷声道:“吃点果子吧。”
天心月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她笑了后回答了冷血:“我和他分道扬镳了。”
冷血的手指微微一动。
天心月道:“冷四爷曾和我说,我应该告诉他的是谁,因为他能接受。我想那时候冷四爷还有一句未能说出口。”
“若是他不能接受,我也没必要为此隐瞒——对吧?”
冷血看着天心月,并没有反驳。
天心月静静道:“可事情并不是这样。我曾经骗过很多人,被很多人说过狼心狗肺,还有更多的人说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便在永远沉浸在虚假的梦里了。”
“我当年只觉得他们可笑,可如今看来,可笑的是我,可怜的也是我。”
“他们或许并非不知我在骗人,只是害怕若是说了,谎言就会碎了。他们连这点可能性也怕,怕得超过了命。”
冷血握紧了拳头。
天心月道:“当年我遇见冷四爷,冷四爷从不会耽于谎言,更不会耽于假象。连真实都未必能拦住你的剑。”
“我很羡慕。当年就很羡慕,如今更为羡慕。”
天心月说的平静极了,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冷血看着她,碧色的眼里流过一丝无奈,嘴角绷的僵直。天心月最后对他说:“我也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我也害怕谎言破碎。”
“所以我宁可维持着它,维持不住了,也要亲手敲碎它,造一个新的来。”
——是我伤害了你,你才不再爱我。
——所以之前的你,一直深爱着我。
天心月叹息道:“我做不到冷四爷的坦然,所以我只能瞒着他,又只能选择以最不堪的方式与他分道。这样,至少我还能告诉我自己,他在意我,他永远也忘不了我。”
“而这些,就能够组成我想要的了。”
天心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冷血说出这些话来,或许是因为冷血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过炼狱中的她,又能与如今的她平静对话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冷血极为守诺又讲义气,天心月信任他,知道他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冷血就这样的一个人。
冷血沉默了会儿,对天心月道:“我并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天心月有些惊讶。她抬头看向冷血。
冷血对她微微颌首,露出了一个笑来:“月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还有多久到京城。”
接下来的航程中,天心月和冷血再也没有类似今日的对话。天心月不是个喜欢倾吐的人,冷血也不是个好奇的人。剩下的日子里,冷血一点一点将天心月离开的这一年里京城的大小事情都告诉她,天心月在凭借此一点一点完善自己的猜测。
等他们到了京城,天心月竟然已经选出了最有可能藏着苏梦枕的地方。
冷血对此毫不惊讶。他对天心月道:“不急,京中局势尚能控制一二,我们还有时间。”
天心月闻言苦笑,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冷血见着她一日比一日要好的面色,也只当她是困顿于初次动情,也不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