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满目的阳光中,飒墨言看不清捏着她下巴的那名男人的神情。视线最后的残存,仅仅只是立于男人身后那一袭幽蓝色的直垂和服。
那是即便站在一片充斥着满屋的晃眼白光中,也清晰无比的墨兰色。
“吉原”这两个字,在江户并不是一个冷僻的词语。对于男人们来说,吉原便是传说中的天堂。
吉原是江户公开允许存在的妓\院集合地。在这一条街上,集齐了全江户最美丽的游女。不同于一般的妓\院,吉原的游女被严格的划分了等级。从最高等太夫置最下等的流莺——吉原,几乎可以称作是一座人工专属于男人们的桃源。
飒墨言被一杯冰冷的茶水猛得泼醒。她想用手撩开沾湿在自己额前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似乎被缚在了身后。绑着自己手腕的绳索就触感而言更像是柔软的布料,飒墨言试了试挣脱,但绑的人似乎十分有技巧。飒墨言挣扎了好几次,绢布般触感的绳索并并不会划破她的皮肤,但却紧紧的缚着她的双手使她动弹不得。
“呦,这就是老板花了二两金子买下的新人?我看看,除了脸之外,这丫头根本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嘛。”一直留着尖长指甲的手毫不怜惜的拨开了飒墨言粘湿在额头上的碎发,染着猩红花汁的指尖滑过飒墨言的额头带出一丝红痕,飒墨言别开头不适的皱了皱眉。
“哟,还挺傲气的。”那只苍白纤细指尖的主人一手捂唇轻笑,一手拍了拍飒墨言的脸:“小妹妹啊,听姐姐一句话,到了这里骨气可不能当饭吃啊,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你最好听话哦。”
“麝姬你最好小心点,别弄伤她的脸。老板说了,要把她当做‘格子’来培养。”
“格子?”名为麝姬的女人冷哼出声,“老板还没玩够么,太夫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他难道还想在现在这样的动荡下培养出一位太夫吗!”
“织松有如此之美也不过是公认为花魁罢了,她的身份等级依旧是‘端’!”似是想到了什么,麝姬的声音有些低沉,“太夫的时代……已经不在了。我们,早就彻底沦为那些高位者的玩物了。”
“麝姬……”
飒墨言抬着头,勉强看着两名梳着高髻完全符合坂本龙马对女性评价的两名游女站在她的面前带着丝悲愤讨论着什么。飒墨言发现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组合成了词语,她却是一脸茫然。
麝姬似是发现了飒墨言明目张胆看戏的行为,恢复了之前的高傲冷哼一声,捏着飒墨言下巴的力道没有丝毫收敛——虽然对飒墨言来说那点力道和按摩没太大区别。
“麝姬!”
见到之前的女人又想阻止她,麝姬不耐的连头也没回的命令道:“珠颜,闭嘴!你知道我的脾气。”
面容秀美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抹不去的忧郁感的女子看着神色冰冷的麝姬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将所有想说的话语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将之前所有的记忆好好整理了一下,飒墨言发觉自己似乎得出了一个比较可怕的结论。她咽了咽唾液,看着眼前面容高傲的女子不敢置信的道:
“我这是……被卖了吗?被卖到了妓\院?!”
麝姬冷笑:“不然你以为你在哪里,将军的大奥吗?”
“大奥……?”飒墨言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随即她便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事情。她挣扎从地上做起,一头凑近女人便急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幕府抓的那些人被问斩了吗?”
飒墨言问的很急,麝姬看着那张带着煞气的脸下示意的就答道:“不知道,不过第一批押卸而来的犯人似乎刚刚入狱。”
松阴是在安政五年年末被捕,飒墨言于安政六年一月从私塾出发,自长州到江户即便她走的是最快的水路,大约也要花费个把月的时间。
再加上自己被原田的暗算——现在最早也该是安政六年三月了。
飒墨言看着窗外刚刚露出花骨朵的樱花树,心情突然有些紧张。
——老师你可千万要等着我啊。
飒墨言的问题在一般人看起来很奇怪,因而当麝姬反应过来后,她看着飒墨言一身的男装皱眉怀疑道:“你的父兄之类该不会是攘夷派吧。”
江户是幕府的地盘,加上井伊直弼可是对攘夷派下了重赏。正如长州的武士大多攘夷一般,幕府的武士大多更热衷于杀攘夷者。
飒墨言沉默了半晌,脸色一下灰暗了起来。她咬了咬唇瓣轻声道:“我爱的人……因为地方的番户想要凑足大量的犯人讨好幕府……他被抓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太郎他不过只是喝醉后嘀咕了一句对幕府不满的话啊!他怎么会去攘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