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朔记得自己是柔下了表情,搁下了酒壶,向着这对兄妹道:“不用怕,我不吃鸟。”
白色的小姑娘在听见这话,当场便笑了,眼角微微弯起,便比昆嵛山的玉石还要透彻漂亮。明朔看得高兴,便对她道:“接下来有一段日子,我都会在昆嵛山,你若喜欢,可以跟着我学一学如何管理这座山。”
青衣的少年瞧起来怕极了,白色的小姑娘却已经笑嘻嘻道:“真的吗?”
明朔的手举起,点了点自己座下的另四个座位,指着那座晶莹透彻如同白壁的位置道:“当然,它是你的。”
较之青衣少年的拘谨不同,白发少女脚步轻快的走上了自己的位置,呈大字状坐在这玉座上,感受了片刻后,转头对明朔道:“大人,这座位好像有些宽了。”
明朔忍俊不禁,却又意味深长:“等你再长大些,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明朔能体会到梦境里的自己对于鸿鹄发自内心的喜爱。
五凤之中,鸿鹄与青鸾最小。鹓鶵特例独行惯了,从不回家。鸑鷟死得早,早的陵光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
故而明朔能感受到,自己是当真将鸿鹄当做了后辈,悉心教养。
只可惜青鸾性格冷清,除了自己的妹妹不愿意接近任何人,明朔有意亲近他,但被暗里拒绝了几次,便也没了兴趣。
明朔能感受到,在梦里,自己近乎将所有对后辈的耐心与爱都倾注于了鸿鹄身上。
明朔竟然能够体会这样的心情,甚至回忆起这一段的往世。
——这实在太奇怪了。
明朔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还记得的,所以这段记忆即使是真的,也绝不是当真她自己回想起来的东西。
明朔心里很清楚,但当她梦见了自己身陨战场,在黑暗中飘飘荡荡许久后,眼前忽然出现了鸿鹄身影。
她雪白的衣裳被鲜血染红,坠在黑夜里的雪发也污浊不堪。
她在黑夜与绝望中瑟瑟发抖,直到她似是察觉了什么,忽得抬起头,紧紧的盯住了明朔。
她向明朔伸出了手,嘶哑着嗓子哭喊着:“大人,我疼。”
明朔觉得心脏钝痛,下意识地便向她伸出了手,在她的指尖将要碰到鸿鹄的那一刹那,从黑夜里忽得伸出了无数枯骨,疯狂的拉扯着鸿鹄的头发与身体,将她往更黑更深的深渊里坠去。
明朔悚然一惊,向下看去,那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鸿鹄被无数恶鬼撕扯往下,她拼了命的挣扎着,试图向明朔伸出求救的手,她哭喊着:“帮帮我,大人,帮帮我,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您救救我,救救我——”
明朔忍不住手便也要往下深,她凝视着深渊,与深渊越来越来近。
忽得黑夜中,伸出了一双节骨分明的手,修长白皙,突兀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整个人向后拉去。
明朔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头至心,沁入了血脉里,转瞬间便舒缓了她在梦境中紧绷至极的神经。明朔被拉离的深渊。
她听见一声同样沁着冷意的叮嘱:“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
明朔闻声愣在了梦境里。
她的眼睛被遮住,什么也看不见。遮住了她眼睛的人似乎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对她轻叹道:“你也该醒了,再不醒,恐怕你们昆嵛山就要来掀我的转轮台。”
明朔听见这句话,心里几乎已经能确定拉她出了梦魇的人是谁。
她拉下了对方的手掌,猛地睁开眼——
守在她床边的陈寒一惊,见她醒来,顿时松了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态度道:“谢天谢地你醒了,你可睡了三天了,再不醒,哪怕祖师爷说你没事,我也要上紫微府找少羽了。”
明朔眨了眨眼,撑起身体问:“我睡了三天?”
陈寒点头:“你睡的并不安稳,是入了谁的梦吗?”
明朔顿了一瞬,开口道:“不,不是别人的梦,是我的梦。”
陈寒:“哎?可你的样子不太像?”
明朔缓缓道:“是我的梦,却是我重生前的梦。有人拿了陵光的梦,引我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