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爵想也不想拔出了枪,她对准了明朔,对尤金冷漠道:“尤金,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打死她。”
尤金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与明朔不过一步之遥。
他背对着女爵,忽而对明朔道:“你是自己走的吗?”
明朔想了想,告诉他:“尤金,菲安娜是对的。我要死了,你没有必要陪我死。”
尤金站在哪儿,神色难辨。他突然叫了一声“安娜”。
明朔下意识抬头,尤金捧住了她的脸,吻了下来。
明朔的口中已经满是死亡的气息,但他却像察觉不到。
女爵站在伸手,握着枪的手不停发抖,她大叫道:“尤金!”
尤金听不见。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像是瞧不见明朔身上死人般的脸色,也听不见女爵的气急败坏。
他只是亲吻了他珍贵的,也是唯一的玫瑰。
明朔嘴唇微动,她下了决心。
她道:“尤金,再见。”
明朔用力推开了尤金,由于后作用力,她径直摔进了冰冷的,漂浮着机油的泰晤士河里。
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水泥。
她沉进了水底,渐渐瞧不见尤金,也瞧不见雾都的天际。
明朔抓住了水草,她沉进了水底。
瓶子碎了。
·
十九世纪的雾像是个铁皮打造的怪物。
工业化革命在推动生产力极大解放的同时,也快速促进着暗世界的膨胀与发展。
黑鸦帮曾是暗世界的无冕之王,直到他们失去了“鸦”。
在亚当斯和凡勃仑的报复下,即是女爵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颓势,暗世界一时间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四方为据的姿态,女王曾隐忧的事情彻底消失。
为此,女王甚至亲自出席安娜·亚当斯的葬礼。她称赞她为勇者,赞扬她以自己为饵,亲手终结“鸦”的不死神话,让这个恶贯满盈的头子最终死在了疫病的手上。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疫病也没能杀死“鸦”,他是天生的抗体——虽然他更想同样死于疫病。可疫病只带走了亚当斯伯爵。
“鸦”因此而消失。
女王为了坐实这句谎言,她将荣耀加诸于留下的人身上,莱安特·凡勃仑成为了雾都最富有的人,莱娜拥有了自己的封地,甚至连德伊都得到了一笔财富。
但没人觉得高兴。
夜晚的泰晤士河凉的冰冷。
桥墩下的流浪汉熟睡中翻了个身。
桥上间或跑过一两个晚归的孩子,他们追逐打闹,笑嘻嘻的唱着首童谣。
玫瑰啊,你可否永不凋零,常怜我孤独。
玫瑰啊,你可否永盛如血,常惜我快乐。
桥边的青年瞧着他们跑过,夜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见了雾都的天空,暗的甚至见不到一颗星星。
青年忍不住笑了声,他哼起了那首童谣,右手比作了枪的形状。
他朝着自己开了一枪。
浓雾里,尤金坐在桥边,似乎听见了脚步声。
过量的毒|品使他神智不清,雾气中,他似乎看见一双有些脏污的羊皮靴子。靴子上是同样脏兮兮的鹅黄色长裙,他再往上看去,见到的是残破凋零的“玫瑰”。
尤金笑了,他向着那具看起来已经有些腐败的尸体伸出了手,温柔道:“你来接我吗?”
明朔跪在了尤金的身边,她轻轻点了头。
尤金绿金色的眼中满是温柔,他伸手抚上明朔已经干枯的金发。
——他亲吻了尸体。
咚!
黑影从桥上坠下,溅起满河水花。
流浪汉骂骂咧咧从桥墩下起身,却在看清了河上漂浮着的东西后,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他连滚带爬的往岸上的河岸街跑去,口里还含糊不清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