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的时间,足够她从基层坐回这栋大楼的顶层。
赵明停车的时候还和陈寒嘀咕:“说真的,这很不容易了。她爸都没指望她能好起来,在发现她长年累月需要待在医院调养后,就去A国冷冻了精子。”
顿了顿,赵明说:“这件事还是她告诉我的。”
赵明回忆着戚乐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她坐在轮椅上,阳光大把大把的洒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在她膝上咖啡色的毛毯聚成一滩。
戚乐摊开着手盛着阳光,就这么不经意地和赵明提了一句:“我爸冷冻了精子,你不用替他担心绝后。”
陈寒静静的听着,赵明的童年也好,戚乐的人生也好,对于她而言都遥远的像是戏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陈寒没有经历过这些,但她会选择尊重与理解。正如同她最初面对赵明的态度一样,在面对戚乐,陈寒也只是道:“看起来她过的也很辛苦。”
“比辛苦更惨一点吧。”赵明停了车往玻璃楼上看去,“她爸不管,她小妈可拼了命的想管呢。”
陈寒从这句话里似乎隐隐察觉到赵明迫切想要拯救戚乐的原因。
戚乐和赵明的成长经历相似,都活在一个缺爱的环境里。戚乐如果能被拯救,赵明或许便也能从中取得慰藉。
戚乐的办公室在十九层。
赵明在前台和戚乐通了话,虽然差点又吵起来,但好歹戚乐没有让赵明就地滚回去,还是让他上了楼。
赵明对陈寒道:“到时候我吸引她的注意,师姐你就看,咱们这次能看出来多少算多少。”
陈寒理智的对赵明道:“光凭看我看不出来多少东西,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查’这个字。”
赵明:“……”
赵明原本还想提议一二,电梯已经到了相关的楼层。陈寒跟着赵明走出电梯,往戚乐的办公室去。这栋大楼大面积采用了玻璃作为外墙,采光通透,走在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像踏在云间。
但陈寒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赵明的五感比常人要强,他自然也感受到了。
穿着衬衣的青年甚至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肩膀,问了句领路的秘书:“你们空调的温度是不是定的太低了?”
秘书闻言惊讶:“您觉得冷吗?”
就在赵明干脆想要要求对方将温度往上调一两度的时候,陈寒拉了拉他的手,轻微摇头。赵明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等秘书将他们领到了戚乐的办公室外,赵明才来得及问上一句:“怎么了?”
陈寒道:“和空调没关系,你没发现吗?我们走在南边,却连阳光的温度都感受不到。”她咬字强调:“这可是玻璃屋。”
玻璃屋的特点是什么?有阳关的时候温度会比屋外还要高,所以大部分的花房都是玻璃屋。
按理说,他们走在九月的玻璃过道上,最直接感受到的应该是阳光带来的热度而不是森森凉意,现在还在九月,S市的九月温度还在三十度以上。
赵明的眼神凝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头看向了戚乐的办公室。
当他静下心,仔细又专注去打量时,他便能看到很多从前不能见到的东西。
赵明看来了一些灰尘。
他有些好奇,弯腰蹲了下去,低头往戚乐办公室下门缝处凑。那些灰尘像是光中飘叶,在不过一指的空隙里飘舞飞扬,凝成了一颗颗形似水晶的点。
赵明不由的看得有些入迷,他越往仔细里去看,便越能瞧见这些灰尘间牵连着的头发丝般的细线。这些细线将无规则的灰尘牵连着,使它们牢牢地聚在这方寸之地,半点也逃脱不出。赵明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点了一点那些纠缠着的浮尘——他点了一瞬,视觉在此刻被放大了千万倍。
他瞧见了灰尘,每一颗灰尘在他的眼中骤然放大!
那是一团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气!
黑气由血红色的细线交连,似黑洞般吸引吞噬周遭但凡能见的每一寸微光——它们瞧见了赵明,黑色的气团顿了一瞬,紧接着由红丝牵引齐齐调转了头来,长大了那一团黑漆漆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口,往他面上扑去!
赵明“啊——!”的一声吓得跌倒,他再去看,那些灰尘依然盘旋在戚乐的办公室门下,瞧起来甚至有两分和光同尘的味道。但此刻赵明却再也不能将这些当做浮尘——哪里的浮尘会有丝线相连,哪里的浮尘会永升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