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刚落,万千钢箭便如牛毛飞针,以林霜降所在枯树为点,像是一场瓢泼大雨急骤而下!月光洒在羽箭织成地密雨之中,隐隐竟是将这一片土地笼成了一片光牢!
进一步是箭,后退一步也是箭。脚下闪着幽芒的毒刺像是春草,接替自土壤钻出,转眼间便开出了一片。想要避开毒刺却又不知踩上了哪里,毒蒺藜与梅花针被最可怕的力道掷出,于瞳孔中呼啸而至——!
视野可及之处,竟是无处可逃。
黑色的血液就像是耳畔洒洒的细雨,林霜降闭着眼,站在枯树下,乌蒙贵向她伸出了手,却无法再进一步。
羽箭实在太过密集,即便是乌蒙贵命令所有的尸人皆为他组成人墙,还是有不少钢箭再后一箭的攻击力下将前一枚穿透了尸人的羽箭刺进了他的胸口!
黑色的毒液很快便侵袭了乌蒙贵的皮肤,他狰狞着面孔,不再与林霜降纠缠,大喝一声不知用上了什么邪门的功夫,那些钢箭竟然不再能进他身躯一寸!令他在这铺天盖地几乎无处可逃的箭羽中硬生生冲了出去!
林霜降看着乌蒙贵的背影,缓缓坐在了地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看着自己的手背,手背光洁如玉,只是一道泛着黑色的伤口狰狞可怖。那抹黑色像是活的一样很快便攀爬上了她的五指,不一会儿,整个手掌都是黑得了。
林霜降看着自己的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当断即断,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闭上眼用力一挥,便生生将自己的左手斩断!手腕处登时流出大量的鲜血,她疼得脸都扭曲了,一边替自己点穴止血,一边撕下衣摆试图捂住伤口。
然而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原本青铜鼎里的蛊物。那鼎早就被暗器攻击地千疮百孔,却偏偏没有将鼎内那些小玩意也一并绞杀。如今这些在箭羽间隙中活下的蛊虫闻到了毒血的气息,皆争先恐后地拼命往林霜降所在之处爬去!
林霜降:……我为什么要剁手!
林霜降觉得自己要哭了,不仅是疼哭的,更是被自己蠢哭的。
她原做好了被万蛊蚀心的准备,可天际乍一抹剑光,所有扑来地蛊虫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钢琴线,全都在她身前三寸之地断成了两节。
那些蛊虫还在原地抽动着,林霜降抬头看去,令狐伤手握金蛇剑,长发凌乱,额角的血迹尚未干涸,而他握着剑的手更是指甲崩断,关节处鲜血淋漓。
只是他的面容还是一如往常的沉静,如巍峨高山,无法被撼动分毫。
林霜降的眼泪瞬间便滴了下来,她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拼命擦着眼泪,像个孩子般呜咽着。
她哭着说:“师兄,我害怕。”
令狐伤单膝跪在她的身前,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口,动作轻柔地将她整个人如幼时般抱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低低道:“……别怕,我在这里。”
林霜降便渐渐止了哭声,她略侧过头,却感觉有什么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脸上。林霜降原先以为是下雨,可当她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面无表情的令狐伤。
令狐伤在流泪。
无声无息,毫无波动的眼泪。
这些眼泪砸在了林霜降的面容上,令她眨了眨眼,伸出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想去替令狐伤擦去泪水。可当她刚伸出手便愣住了。
原本完好的右手不知何时也被染上了黑色,整张手除了指甲看起来好像从墨水里泡过。
林霜降便默默缩回了自己的手,抬头问令狐伤:“……我是不是整个人都黑了?”
令狐伤吻了吻她的额头。
林霜降将自己在令狐伤怀里缩成了球,忽得便不哭了。她望着仍然在流泪的令狐伤,忍不住指责道:“都怪你来得太迟了!”
令狐伤道:“嗯。”
林霜降见令狐伤不反驳,便仗着胆子又道:“还老追着我吓我……不许追了!”
令狐伤便道:“好。”
林霜降继续斥责:“说到底,当初为什么就一定要动手呢?好好谈谈继承问题不行吗?你和二师姐偏偏都喜欢用剑说话……”
她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不要什么鬼谷子,就我们四个人一直生活在西域不好吗?”
令狐伤低低道:“……好。”
林霜降便笑了,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她最后哑着嗓子小声道:“师兄,我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