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不知趣,但好在还有点用处。
他凝望数秒,而后将手帕揉做一团,推着轮椅缓慢向前。
那之后,言喻之忙完政事闲下来,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犹豫片刻,派人去寻。
寻了许久,找不到人,管家来回话,说没有符合特征的丫鬟来领赏。
百两黄金的赏赐,竟然不要。
言喻之将书合上,“人就在府里,怎么会找不到?继续找。”
他本是无意寻她,只是因为记挂着自己说过的话,他言喻之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说要赏她,就要赏。
最初是为了赏赐,等到下一次病发的时候,寻人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言喻之面对新鲜的解药,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嘴。磨蹭半个时辰,多受了半个时辰的罪,这才勉强将药喝下去。
从前为了活命,只能遵照大夫的叮嘱,以处子的血入药。但如今尝过少女身体里流淌着的香甜解药后,再也无法忍受其他人身上取来的解药。
心心念念,想要再喝一次。
那个少女的血含在舌尖,不会令他反胃。她的血,格外美味。
言喻之回过神,蓦地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晚就该将她带回来。像他这种深受病魔折磨的人,但凡出现任何可以慰藉自己的事物,必将不择手段地夺取。
言喻之没有多想,重新下达命令,让管家带着人,一间间屋找,将府里所有的丫鬟都召集起来。
小院。
绿玉从外面回来,望见花藤架下的美人正在刺绣,楚楚动人,端的有模有样,绣出来的东西却不知是鸭还是鹅。忽地一不留神,扎到了手指,鲜血汩汩而流。
绿玉连忙上前,心疼至极,暗自感叹,像她们四姑娘这样的人物,就该在天上供着,不该被凡间苦痛沾染。刺个绣破了手指头,人在旁边看着,那针就跟扎进她们心里一样,让人恨不得替她受罪。
绿玉急得满头大汗,作势就要寻东西敷着。言婉不慌不忙收回手,瞧着指腹间涔出的血珠,仿佛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漫不经心地抛出句:“刚刚管家传你作甚?”
绿玉一愣,抬眸望见美人将受伤的食指含住唇间,微微抿了抿。
轻巧一个动作,看得人眼都直了。
她看她,“你倒是说呀。”
绿玉这才回过神,连忙答道:“刚刚我到前院,管家什么都没说,就让我站在屋外候着,对了,还有其他姑娘屋里的丫鬟,总共十个人,大家等了一个时辰,管家出来后,命人划破大家的手指,每人往碗里滴了几滴血,端着碗进屋后,不一会派人传话,说让我们回去。”
她刚说完,言婉笑起来,问:“这些天都是这样吗?”
绿玉点点头,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所有的丫鬟都被割破手指取了血,据说是为了给某位大人物滴血验亲。”
言婉唇间笑意更浓。
哪里是滴血验亲,分明是尝血寻人。
她六岁才被接进府,六岁之前多病多灾,全靠名贵药材续命,体质自然与旁人不同,且她现在还在服用小时候埋下的秘方药,他觉得她的血好喝,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同样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身娇体弱,言喻之就没有她这么好运了。他的病,令他身体感官异于常人,每每发作起来,更会感受到千倍万倍的痛楚。
他敏感得很,味觉犹甚,不同人的血尝在他嘴里,完全不一样。
那厢,言喻之迟迟找不到人,每次发作起来,心里有盼头,更加煎熬。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惦记。
他脸色苍白,额间汗珠涔涔,一碗新鲜的血摆在眼前,管家跪在地上劝:“大人,您就委屈一下,喝了它吧。”
言喻之舔了舔嘴角,想起那日无意中发现的香软少女,牙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去……继续找……找到再来回话……”
管家跟随言喻之多年,从小照料他,如今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难过至极。
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了,忽然就变得挑食,先前还好,如今一日比一日倔强,忍到这种程度,仍然不肯下嘴。
管家万般无奈,心想,又不是一日三餐的食物,不过一碗血,喝掉就能缓解症状,都喝了那么多年,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