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一人声音清亮,上前挽了她的手,轻声道:“娘子,我们快上山罢。”
幼清一惊,往旁一看,不是徳昭。
是全福。
他重新戴了人皮面具,仍是那张熟悉的脸,穿了件华贵的金丝流云锦袍,是出门前穿的那身。
旁人见她有恩爱的夫君,又是这样的富贵荣华,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求佛求仙,为的不就是求一喜乐安稳的日子么。
有钱有人,世事稳矣。
幼清看着他的脸,不由地又想到了过去在兽园的日子,哪里想到小太监全福是睿亲王呢,小初子和鹊喜尚不知情,若是以后知道了,定是要悔死的,他们总是说要见一见全福,可惜总是没能凑上时机。
幼清同他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走到一半,她有些累,徳昭伸手扶她,问:“要我背你么?”
他并没有让家丁跟随,这条上山路上,只他们二人。
幼清摇摇头。
徳昭只得继续搀扶她往前,大概是踢到了石子,她轻轻叫出了声。
不容她拒绝,徳昭弯腰为她查看。
索性没有伤到脚。
山林间,松柏屹立,白雾寒深。
幼清看着他俯身认真捏揉脚腕,眉目柔和,半点没有刚才在马车上拂袖而去的恼怒样子。
他是个硬朗汉子,沙场上杀戮惯的,一横眉一生气,总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紧张感。
总以为他还会再气气的。
哪里能这么快就求和了。
明明是刚硬冰冷的岩石,何故顷刻间在她跟前化成了水。
幼清不去想,轻轻开口,问:“你为何又戴这个?”
徳昭抬眸,并未直接回答她,在她跟前踱了一圈,像是在想什么,最终停在她面前,沉声道:“我原打算戴了这个,在你跟前就真真正正是全福而不是睿亲王。”
说罢,他不由分说将她背了起来,“但我不忍心看你带着伤走路,所以还是得先做回睿亲王。”
他是想要借全福的身份重新同她亲近。
幼清趴在他背上,双手本要做拳捶他的,听了这话,慢慢地松开手掌,缓缓地攀上了他的肩。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多蛮横。”
徳昭往上抖了抖,幼清怕跌倒,下意识抱紧他。
“再说爷蛮横,就把你丢下去。”
幼清娇娇柔柔开口:“那你丢好了。”
有恃无恐。
徳昭哭笑不得,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她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意,顺势衡量出自己在他心中占的分量,所以她敢来招惹他了。
换别人,他定是不伺候的,这样在他跟前放肆,他不动刀动剑已经算好了,哪里还会亲自上阵哄呢。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
徳昭认命地背着她上山。
到了山顶,徳昭累得喘气,幼清活泼乱跳地跑去寺里求神拜佛,顺带着求了一支签。
求的是姻缘。
解签的师父是这样说的:“施主你命途多舛,姻缘亦是,所幸福星庇佑,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福气,集中在后半辈子,届时千万女子人人得而羡慕。”
幼清听得晕乎乎的,直接问:“那我的有缘人究竟在何方呢?”
大师道:“一开始是谁,最后的归宿就是谁,中间虽有兜兜转转,然尘埃落定之时,即可知晓。”
幼清提着姻缘灯笼出来。
心里纳闷,一开始不就是白卿么,可他走了,不要她了,她也万不会舔着脸求他回来,她不要同其他女子争男人,是她的就是她的,但凡有第二个分享,那她宁可不要。
可见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至少她求的那道签文就不是准的。
出门正好望见徳昭。
他不喜欢佛门之地,是以在树下等着。
在他昭看来,找了理由便能遁入空门,从此抛却世事,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是要挣点什么,挣名挣利挣爱挣一把骨气,若什么都不挣了,那活在世上作甚。
与其躲在空门中什么都不做,倒不如死了的清净。
徳昭一向活得世俗又狠绝。
他迎上去,指了她手里的灯笼问,“就求了这个么?”
幼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关于签文的事。
他记仇得很,说不定就做出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