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把鞋放在地上,穿上后就直奔病房去。
病房里。
江迎东跪在母亲的病床前,拉着她的手,怔怔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已经归于直线的心率图,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所有的意识已经混沌,眼前开始朦胧,看不到任何东西。
在家里接到医院电话,说是母亲心肺衰竭而亡时,他跌坐在沙发里,整个人都开始发僵,大脑缺氧,四肢发硬,一点意识都没有,像在真空里一般,呼吸困难。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半个多小时后他才好不容易爬起来,接受这个事实。
他早就做好了母亲随时都有可能离他而去的准备,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绝望悲痛又如多年前那般席卷而来,像是有人遏制住他的咽喉,他在死亡边缘拼死挣扎,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陶然跑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脆弱到不堪一击,摇摇欲坠的江迎东,好像一瞬间他老了许多岁。这样的江迎东是她不曾见过的,所有的悲恸欲绝都写在了脸上,那个不动声色,沉稳隐忍的男人早就不见所踪。
她慢慢挪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一句话都没说,此时所有的安慰都是空洞无力的,看着病床上那张安详没有任何痛苦的苍老的脸庞,她的眼泪滑落下来。
他转过身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头顶着她的小腹,像是溺水之人在死亡来临那刻抓住了浮萍,怎么都不愿再放手,他哽咽着,嗓音颤抖,“陶然,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把他的头按在怀里,“舅舅,你还有我。”
他在她怀里一直颤抖,终于可以宣泄压抑在心底的那份悲凉和孤独无助,曾经他穷的至少还有亲情,如今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真害怕一松手,就连她都会消失不见。
陶然在病房里陪了他两个小时,而此时的江迎东也开始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动声色,眼神里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她突然有种错觉,刚刚抱着她哭的那个江迎东,是她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
她倒了杯水递给他,又问他,“马上就要春节了,准备什么时候送阿姨去墓园?”
“尽快吧,我妈一定是想我爸,还有...”他没说下去,转了话题,“你回去休息吧,身上还有伤,不能这么熬着。”怕她担心,又安慰她,“放心,我没事了,她多陪了我好几年,我已经很知足。”
她离开病房后直接去了医院的那个小花园,吹着冷风,心里的痛楚才能被吹散一些。生与死只隔着一扇门,进了那扇门就再也回不来了,她有些想念奶奶,想念小姑姑,想念好多人。
她们在另一个世界不知是否安好。
不知何时她身边多了个人,她侧脸就看到了慕时丰,他的眼神温暖清澈,还是那般美好。她用力挤出一丝微笑,“生病了还乱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在窗口看到的。”
她仰头看向最高层,二十六楼,怎么可能看到她,转脸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成千里眼了?”
“我是用心看到你的,不需要用眼睛。”
纵然听惯了他的情话,可还是不嫌多,她嘴角的笑越发自然真实,“慕时丰,你这些情话都是从哪里搜来的?”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天生自带的,有效击中目标,陶然。面对其他女人,它都是处于自动关闭状态,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媳妇为此找我麻烦了~”
“一边去。”她作势推了他一下,知道他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哄她开心呢。
他也笑了,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宝宝,其实我...”欲言又止的痛苦样子。
她不太明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