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难道连您也要阻拦儿臣吗?”
太子淡声问了一句,目光落在八阿哥跟良妃身上,忽然一把将剑撤了出来,又抵在了胤禩的颈间,慢慢划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痕。胤禩却仍只是一动不动地跪着,连目光都不曾波动半分,眼底竟已是一片死灰般的恍惚消沉。
康熙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儿子,竟不曾立时喝止,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一阵,才哑了声缓缓道:“胤礽,他是你弟弟……”
“老五是我弟弟,他不是。”
太子冷笑了一声,手中剑锋仍抵在胤禩的脖颈间,眼中已是一片近乎癫狂的血色:“三十年前,朱三太子在京城中放火举事,更与前明太监里应外合,在宫中作乱。皇后赫舍里氏受惊,难产而亡——皇阿玛,您都忘了吗?!”
康熙的身子猛地晃了一晃,被胤祺一把扶住了,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缓了过来,向前一步低声道:“胤礽,听话……事情还未有定论,纵有定论,也是皇阿玛处置他们母子,你是一国太子,不可担下这兄弟相残的罪名……”
“皇阿玛,儿臣早就不想当这个太子了,把儿子废了吧。”
太子仿佛也忽然平静了下来,垂了视线淡声应了一句,手中的长剑也缓缓撤了回来:“朱三太子——儿臣从记事起就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来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一块块儿砸碎他全身的骨头,把他凌迟了祭奠皇额娘……这两个人却跟那朱三太子勾结在一起,堂堂大清宗室,居然去勾结前明余孽,留着有什么用,叫他们凑在一块儿造反吗?”
言罢,他手中的剑竟忽然闪电般朝着八阿哥的胸口刺去。胤祺早就已觉出了不对,将皇阿玛反手圈在身后,手中玉佩劲射而出,精准地磕在了太子的腕子上,竟是叫他右手一阵酸麻,剑势也跟着缓了下来。贪狼几乎在同一时间合身而上,扑开了仍愣怔着跪在地上的八阿哥,将那一柄宝剑远远踢开。
见着梁九功已扶住了康熙,胤祺便也放心地快步跟了上去,一把按住了太子的肩,将他强行按在了椅子里头坐下:“二哥,你好好儿想想——当年那个朱三太子要是还活着,早就已经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了,他还谋得哪门子反?这些年都冒出来过多少个假朱三了,这一回的也不过是个冒领他身份的跳梁小丑,值得你做出这种事儿来,把自个儿也搭进去!”
“保成,当年的朱三太子已经死了,是朕亲手杀了他,亲手将他的头颅记在了你母亲的灵前……”
康熙由梁九功扶着踉跄地走过去,却没有责骂太子半句,只是抬手扶上他的肩,轻唤了一声这个儿子久违的乳名:“那时候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后来朕也不曾与你说过——不知道你居然听说过这件事,更是一直记到了现在……”
太子怔忡着抬头,身上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底的杀机渐渐融化成一片极深切的痛楚疲惫。他的目光猛地一缩,像是被那久违的温和视线给烫到了似的,仓促地转开头躲开了康熙的注视,尽力眨着眼睛,眼眶却还是蓦地红成了一片:“皇阿玛,皇阿玛……您废了我吧,儿子不争气,儿子不想当这个太子了——这些年我都熬得太累了,您就放我去逍遥逍遥吧,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儿子真的当够了……”
第169章 不亏
康熙四十二年冬,上谕以刑部宰白鸭、吏部卖官等事废黜太子胤礽,封和硕理亲王,迁理亲王府。以户部欠款案革胤禩八贝勒衔,圈禁宗人府待查。
“皇阿玛到底还是心疼老八,他上赶着收留那朱三太子同党的事儿提都没提——我们费多大功夫追查的呢?”
胤禟蹲在火锅边上,飞快地抢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忍不住撇了撇嘴低声抱怨了一句。胤祺靠在炕上无奈一笑,抬手揉了揉这个弟弟的脑袋,轻叹了一声道:“这毕竟是要命的大罪,老八当初也不知他的身份,若是知道了,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也绝不会收留的——我倒是一直奇怪,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的?连我都是直到老八忽然在朝堂上转了个性子,咄咄逼人地把太子给拉下水,才隐约觉着他身后像是有什么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