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世纶笑着应了声,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胤祺的面色,欣慰地点点头道:“如今见了五爷伤得不重,我们心里也就能落了定了——说来也怪,章程都有了,人手也比那几日就咱们几个死扛的时候充裕得多,可也不是没了您就干不下去。可真知道了您出事,大伙都慌成了一团,就好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胤祺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微垂了眸若有所思地搅着碗里的粥,舀起一勺搁进嘴里慢慢抿着,不经意般缓声道:“可今儿其实也能看出来……若是我不在,你们好歹也能干得下去,是不是?”
施世纶神色微滞,心里头莫名的一突,蹙了眉迟疑道:“五爷,您是打算要去热河么?咱说句私底下不能拿出去的话,万岁爷心里头最记挂的就是您的身子了——哪怕是为了叫万岁爷心安,您也该好好的关照些自个儿,别在这当口还鞍马劳顿地折腾……”
“放心吧,我不往外跑,不过是想撂下担子好好地歇几天,安安生生养几天伤罢了。”
胤祺笑了笑,温声应了一句,将手中的粥碗搁在一旁,又望着他正色道:“施大人,我对这朱三太子的事儿不大了解,只隐约听说二十来年前吴三桂曾经打着这个旗号折腾过一回,当时闹得动静似乎还不小。这一回又有人借着这个名头兴风作浪,瘟疫的事儿怕只是个打头炮,这些日子京城的治安少不得要乱上一乱,您这个顺天府尹怕也是难当得安生……若是我不出手相助,您可有把握将京城守稳当了?”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般不济——再说你师父今日刚传讯回来,说这几日间便可到京城,也会带人插手此事。官民协力,还不至于怕他一个冒牌的朱三太子。”
施世纶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含笑应了一句。胤祺目光忽然微亮,撑直了身子惊喜道:“师父也要回来?自打您把他拐到福建去,我都大半年没见着他了……”
“怎么跟万岁爷一个口径——如何就是我把他拐到福建去的?明明是他说不曾见过福建的风土人情,要跟我去看看热闹,谁知我走了一半就被万岁爷叫了回来,他倒是自己下去逍遥去了。”
一提起这件事,施世纶就又是满腹的冤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了一声。作为害得施世纶半路被叫回来的始作俑者,胤祺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捧起那一碗粥慢慢搅着,幸而施世纶却也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只是笑着起身一礼,退了一步道:“五爷有心思好好歇着是好事,听说四爷最迟明后天也就回来了,再加上大伙帮衬着,总能顺利度过这一场难关的。”
胤祺微微颔首道了句谢,示意贪狼在榻上好好歇着,自个儿起身将施世纶送出了门。靠在门边怔怔出了一会儿神,身上忽然被轻轻披了一件衣裳,下意识拢了拢回过身,便迎上了那一双眼睛里头熟悉的关切跟担忧:“主子,您忽然跟施大人说那些——”
“总得先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吧,省得像今儿似的,说倒下就倒下了,闹得上上下下都乱成一片……”
胤祺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笑了一句,缓步走到榻边坐下了,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廉贞都已不敢给我事先开药了,我能猜得到明日大抵不会太好过……有件事我心里一直放不下,却也没法往外说出去,既然四哥要回来,我就先给他留一封信,等四哥回来了帮我交给他,就说——罢了,也不必多说什么,就说叫他别生我的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