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应了一句,又将戴名世的信轻轻搁在桌上:“四阿哥和皇上都没有什么不适,请太医看过了,说是略有虚乏,只要多用几服安神汤便无碍了——皇上说此事先不必声张,叫主子放手施为即可,只是务必要护好自个儿,切不可因此伤了自身。”
“知道了,跟四哥和皇阿玛说我这儿一切都好,叫他们不必担心。”
胤祺点了点头,撑着身子坐正了些,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思索了一阵才又抽出张纸写下几行字,折了起来递给他:“这个转交给四哥,叫他务必看好老十四。我总觉着老八在打十四的主意,却又一时想不透他会从哪儿下手……十四的性子看着跟十三像,其实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不能拿一样儿的法子去对待。若不看紧了些,怕是早晚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文曲应了声便快步出了门,胤祺只觉着坐得有些倦了,刚要起身活动活动,却忽然听着外头传来一片嘈杂声。微蹙了眉快步推门出去,却见着张廷玉正紧捏着一封折子满眼的慌张无措,忙快步走了过去:“师兄,怎么了?”
“阿哥,京里头出事儿了。”
张廷玉低声应了一句,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他,示意贪狼扶着他先回屋子里头去。胤祺听说是京中出的事儿,反倒是略略松了口气——毕竟现在要紧的人都已过了热河行宫,眼见着就要到木兰围场了,出了什么事儿大抵也不会牵连到那一头去,再怎么都总还有个转圜的余地。若是传信儿回来说木兰围场那头出了什么事,他可就只能在这儿干着急了。
几人快步回了里头的小书房,张廷玉才一合上门便快步走到了胤祺身旁,压低了声音急道:“阿哥,如今正是盛夏时节,疫病一起便是一片,一旦死了人,更是拦都拦不住。如今还只是报上来了京郊的情形,城中究竟如何还无人统计,宫中无主事之人,咱们——”
“皇阿玛留了我在京里,这一回就该是咱们两个主事,不能从咱们俩这儿就开始慌了。”
胤祺温声应了一句,将那份折子一目十行地扫了过来,心里头便已大致有了考量。张廷玉望着他气定神闲的沉稳态度,面色不由微赧,忙将心中骤闻惊变的慌乱尽力压了下去,平了平心绪才道:“是,廷玉记住了。”
“来,师兄先坐。”
胤祺其实也不是有多临危不乱,只是他确实并不意外这折子上头报上来的事儿——毕竟这事儿本就是他派人下去查的。打摆子本就不是一两个人会得的病,他知道了弘晖患的是疟疾,就已经传信过施世纶派人下去查京中有没有患病的门户。只是这几日都没什么回音,几乎就叫他以为这小子真是自个儿吃了一碗冰镇疟原虫才会传上的了。
“师兄先不必着急——这疟疾不是无药可治,也不会立时就要人性命。眼下要紧的是得先让下头的人知道,人跟人之间是传不上疟疾的,不必将患病的人隔离起来,也不必避之如虎狼。之所以得病的人多,是因为……咳,因为瘴气作祟,只要除了瘴气便自会无碍……”
自个儿说到一半都觉着有些编不下去,早已经放弃了普及科学常识的前理科状元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编出一个更玄幻些的解释来。张廷玉听得一脸不明觉厉,茫然地眨着眼睛等着胤祺继续往下说,一旁的贪狼却已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轻咳一声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裳:“主子,您到不如照实说,张大人未必就听不懂……”
“……罢了,咱们换一个说法。”
胤祺自个儿也觉着这么胡诌八扯实在不是个办法,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几笔就在纸上画了个抽象派的致病菌出来:“师兄你看,这是叫人染上疟疾的东西。这东西不能通过人和人之间传播,只能靠蚊子——假如蚊子吸了病人的血,再去吸健康人的,就会把这东西传过去。可传过去了也未必就能马上起病,根据人的体质不同,潜伏期也是不一样的……师兄,你听懂了吗?”
“……”张廷玉茫然地摇了摇头,蹙紧了眉艰难地思索了一阵,才试探着轻声道:“也就是——这疟疾是不会过人的,可叫蚊子咬了就会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