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把朕当阿玛的,怕也只有你一个罢了。”
康熙无奈一笑,示意他到自个儿身边来,又将窗子推开了些,深吸了口气轻叹一声:“朕知道这一回是老八故意想给太子使绊子,却栽进了太子早设好的圈套里头。也知道太子就算豁出去一个刑部尚书,也要叫老八吃这么一个暗亏。一个个儿的都把国家公器当作权柄砝码,朝廷吏治已成了这个样子,为何就没有人真看到心里头去了?老八今儿递上来的折子,竟敢说什么狱中冤案只是个例,刑部一干官员俱是无辜受冤——被查的主动递了证据,查案的却不迭帮着掩饰,实在是天大的一出闹剧……就真当朕已老了,当朕是瞎子聋子般糊弄么?”
“皇阿玛,这事儿给儿子来办吧——这回秋狝儿子就不跟去了,反正您也叫我在家里头养病,我就顺手把这事儿给办了,等都弄利索了再回去。”
胤祺应了一句,目光却也是不由微沉——他本以为自个儿那个八弟就算是知道了苏赫和阿灵阿牵连进去,也总会留有些顾虑,最多是打倒一批放过一批,做个糊涂账交上来也就罢了。谁知道这个一向进退有度的老八居然也真敢玩儿混的,想要把四哥逼出来管这事儿,却也不想想怎么能过得了他这一关。
“也好,只要是随着你心意的,朕便没什么话说。”康熙淡淡笑了笑,目光落在这个仿佛永远都不会叫他失望的儿子身上,眼底便带了隐隐的柔和欣慰,“有你在,朕总是放心的——老四的儿子怎么样了,可叫了太医没有?”
“请过太医了,还在看着呢,到现在还定不下来。”
胤祺应了一句,心里还在盘算着若当真是疟疾,只怕要尽快找到南大人代购点儿奎宁才行——不光是为了弘晖,这疟疾少有单个起病的,潜伏期又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得陆陆续续地病倒一片。早点儿弄到了药,心里头也能早些安定下来,就是不知道这只怕要带了关税的东西,南大人代购起来能不能跟着以前一样给力了。
又陪着自家皇阿玛东拉西扯地闲唠了一阵,直到见着那眉宇间的阴霾已散去大半,胤祺才暗暗松了口气儿,哄着自家皇阿玛出去翻牌子去了。张廷玉还守在外头没敢走,一见着康熙出来便忙俯身请安,却被早已消了气的万岁爷含笑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特意温声问了一句:“方才朕正在气头上,下手也忘了分寸……可伤着了没有?”
“臣无事,叫皇上费心了。”张廷玉忙俯身行了一礼,脸上君恩似海的激动感恩叫边儿上的胤祺忍不住别过头偷笑出声,立刻就被正君臣相宜的两人赏了两对白眼。
被用完就扔的五阿哥悻悻地抿了抿嘴,老老实实地告了退,领了贪狼陪着张廷玉一块儿往外走。出了宫门正要各回各家,张廷玉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袖子,向前一步低声道:“阿哥,今儿万岁爷接着下头递上来的密折子,是参东宫那边,太子召侍卫宴饮的……”
“召侍卫宴饮?”胤祺微蹙了眉,心里头隐隐觉着这事绝不单纯,却又实在想不透自家这个越跑越偏的二哥究竟又想折腾些什么幺蛾子,“行,我知道了——天儿也晚了,师兄赶紧回家吧,我还得再去四哥府上一趟,看看弘晖怎么样了。”
张廷玉温声应了一句,退后一步候着胤祺与贪狼策马离开,这才上了自个儿的轿子也往家里回去了。胤祺一路赶着往四阿哥府上去,心里头却还在思量着张廷玉临走时说的那一句话:“你说——平白的召侍卫宴饮,他又想干什么?”
“要是搁寻常人看来,大抵是图谋不轨吧……”
贪狼耿直地应了一句,又策马跟得紧了些,免得两人的话再叫什么不该听的人听了去:“可太子连太子都不想当了,好像也没什么图谋不轨的必要……莫不是想要刺杀哪个大臣?”
“你这逻辑不通啊——谁要搞刺杀还先请刺客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