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巴巴瞅着香气宜人的西湖龙井慢慢续满了茶盏,胤祺抬手抄过来就要先漱漱口,门口却已传来了胤禩含笑的温和声音:“今儿冒昧来访,打扰了五哥养病,弟弟在这儿告罪了。”
“……”没料到这个老八居然能走得这么快,正漱着口的胤祺动作一顿,卡在半当间儿不知该把那口水吐了还是索性咽下去,猝不及防就被呛得急咳了起来。贪狼忙替他拍背顺气,这一口水呛得结结实实,胤祺咳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缓过来些许,靠在贪狼身上轻喘了一阵,才勉强冲着胤禩淡淡一笑:“老八,坐吧——我就不起来迎你了。”
“咱们兄弟间哪有那么多的礼数?再说我这一回可是来请罪的,若是扰了五哥修养,倒还不如愧得一头撞死在这儿了。”
胤禩温声笑了一句,神色不见半分有异,却也不坐下,反倒忽然深深一揖倒地,诚声告罪道:“先前是下头人不懂事,在朝堂上给五哥添了麻烦。我一直想寻机会来给五哥赔个不是,却始终没脸登门,今儿才总算壮着胆子过了来,五哥要打要罚弟弟都认了,只求千万莫生疏了这兄弟的情分。”
胤祺尽职尽责地装着病,微垂了眸听着这个老八的话,心里头却已是一片清明——朝堂上那件事儿他分别听过了皇阿玛、四哥、小九儿跟老十三一人给他学了一遍,各有侧重,有的少不得还有几句添油加醋,却已足够他彻底弄清楚这一件事儿的原委了。
平心而论,他倒是相信这件事儿真跟他这个八弟没什么关系,毕竟借蝗灾攻讦他实在算得上是顶级的昏招了,不像是老八的作风,倒像是阿灵阿立功心切搞出来的名堂。记着太子曾与他提过,那阿灵阿这一回也是搅进了刑部风波里头的,为了脱身折腾出来这一回的闹剧试图邀功,依着钮钴禄家不到和珅就拯救不起来的智商水准,倒也实在不难说得过去。
见他只是垂眸不语,胤禩的心里终于隐隐生出些不安来,竟是忽然上前一步跪在了他面前:“五哥若是不信,弟弟也只能这么给五哥请罪了……”
“八弟——这是做什么?”
胤祺似是刚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忙伸手要扶他,却只是略略撑起了些身子就又无力地跌坐了回去,原本苍白的脸色也隐隐泛上了些虚弱的潮红,微蹙了眉望着他道:“不过是小打小闹,何必放在心上?多大的事儿,就值得你跑来赔礼……”
“五哥只要别怪弟弟,我这心里头也就安生了——不瞒五哥,九弟前儿因为这事儿还跟我打了一架,我怎么解释他也不肯听,险些就要被逼成了窦娥了。”
胤禩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回了一句,这才回身在椅子里头坐下,又微探了身子关切道:“五哥身子可好些了没有?我府上还有些珍惜的药材,回头叫人给五哥送来——您就别再往下头事事的劳心劳力了,先留在京里把身子养好了,事儿总是做不完的……”
“我在京里待不住,要养病,还是得回江南去。”
胤祺淡淡笑了一句,眉宇间掠过一丝疲倦,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良久才轻叹了一声,垂了视线呢喃般低声道:“在京里,我不舒服,你们也不舒服……”
八阿哥的目光蓦地微缩,眼底极隐蔽的闪过一丝利芒,面上却依然是一片真切的关怀担忧:“五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在京里头待着,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
“你们都长大了,也都有自个儿的小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