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里头越气,甩了梁九功就大步地接着往前走。后头在原地石化的梁公公怔怔地反应了半晌,自个儿却也忽然觉着这实在不算个事儿,忙快步跟了上去,又讨好地凑到他身边儿,试探着没话找话道:“阿哥,那个……采芙蓉,是什么?”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眼见着自家主子还在气头上没落下来,贪狼好心的解释了一句,又体贴地补充道:“梁公公,这个您理解起来可能有点儿困难,其实——”
“理解了!”被打击到的梁公公暴跳如雷地应了一句,又心虚地瞄了一眼前头气势汹汹往前走的五阿哥,蔫着脑袋缩回去不再吭声——当年以为有了这位小祖宗就可以高枕无忧的他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惹了万岁爷最多是被斥责一顿、揣上两脚,可若是惹了前头这位祖宗,先要被那张嘴挤兑到恨不得自个儿不会说话,接着又要被这些个忠心耿耿的暗卫拾掇一次,最后还要被万岁爷再训斥一回,压力简直要比陪着万岁爷还要大得多……
且不论梁公公心里头的紧张跟哀怨,胤祺一路到了兵部,见着的两个居然都是熟人,也就大大方方地过去打了个招呼:“佟大人,马大人——我是来瞅一眼那噶尔丹的,还望二位大人行个方便。”
“好说——费这么大劲儿把他押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跟万岁爷出气的。”
佟国纲爽朗地笑了一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可是都好了?记着我走的时候你还伤得下不了炕呢,可真是叫人心里头揪得慌……”
佟国纲身份尊贵战功赫赫,天生便是目无余子的贵胄性子,又兼平日里一向掌军,早就养成了军营里那说一不二的暴躁脾气,即使对着太子也一向是不假辞色。一旁的马齐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位佟大人居然会对着这么一位近乎文弱的少年阿哥和颜悦色,虽说早就习惯了这位五阿哥的神奇之处,却依然是满眼的愕然惊诧。
胤祺倒是早习惯了这位佟家老大的粗犷画风,见着他巴掌拍下来就暗中运劲将力道卸去了七成,却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佟大人,您这巴掌的力道可是越来越足了……”
“那是自然——来,我们特意叫他洗了个澡,给他套上了身干净衣裳,又把胡子头发的收拾干净了。万岁爷说明儿当众处置他,今儿晚上可着你折腾,留下一口气儿就行。”
佟国纲对于自个儿的手劲非常满意,揽着胤祺的背就把他给不由分说地带了进去。廉贞早就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梁九功和贪狼也快步跟了进去,只留下兵部尚书马齐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的冷风里,欲哭无泪地看了看手里的令牌。
……所以万岁爷特意叫他来给五阿哥开门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跟老是要关犯人的刑部不同,兵部很少会遇着一定要带回来再斩杀的敌人,故而所谓的大牢却也不过是一处低矮渗水的石砖房,四面都封得死死的,只留了一扇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门跟不过拳头大的气窗。胤祺站在外头,等着两个军士把门打开,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就骤然溢了出来,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被从里头拖拽了出来,虽然身上的衣物还算整洁,可再一细看,却已实在如梁九功所说,确实很有些惊悚的效果。
“阿哥——您往后站站,别叫不干净的给冲撞了。”
梁九功不迭地往后拦着他,生怕那个男人身上的血气再将他给冲着了。胤祺被不由分说地给推进了临时用作审讯的屋子里头,也不知道兵部是什么时候得了信儿开始收拾的,里头被布置得灯火通明,主位上头放了把椅子,不止垫了裘皮,还特意铺了席子,看着就不凉不热柔软舒适,谁坐上去都一定舒服得只想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