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走了一个来月了,眼见着越走越荒凉,再走就该进阴山山脉了罢?”
胤祺将剩下的药一气儿喝完,撂了碗趴在床上,抱着个软枕跟贪狼一块儿拆着折子:“昨儿皇阿玛叫二伯稳住噶尔丹,也不知效果如何——我总觉着这个噶尔丹有些蹊跷,倒不像是什么寻常人物,小瞧了怕是要吃大亏的。”
“能靠一己之力整合西北各部,又搭上沙俄犯我边境,自然不是个寻常人物。”贪狼淡淡一笑,将锦被往他身上又拉了拉,“主子放心,巨门一路往前探着呢,有什么信儿直接叫流风带回来,比什么都快。”
胤祺笑了笑没应声,眼里头却带了些思索之色——他说的不是寻常人物,自然不是这个意义上的寻常人物。自打从一开始,别人都是按着历史规规矩矩走的,只有这噶尔丹三番两次的不按剧本来,起先他还是觉着大抵自个儿又造成了什么蝴蝶效应,可前两日传信儿回来,说是简亲王所部居然遭到了小股敌人的偷袭,却叫他隐隐的生出了另一个预感来……
正说话间,二人的目光却是忽而一齐微凝,不约而同地摒了呼吸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贪狼反应得快,示意胤祺留在帐子里头不必出去,自个儿出了营帐呼哨一声,便听见黑沉的夜空里紧接着传来一声鹰啼。不过片刻,一头海东青便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收拢了膀子直直俯冲下来。
“这时候传信儿,只怕准保不是小事——带流风进来喝两口水,别叫它急着飞回去,等我换身衣裳去找皇阿玛。”
胤祺已披着衣服到了帐子口,一眼瞅见了贪狼手里那个锦囊的花色,目光便不由微沉,断然吩咐一句便快步回了营帐。贪狼点了点头,抱着流风进了帐子,将锦囊小心拆开,从里头取出了一张被仔细叠好的纸条展开:“主子,巨门传信,说裕亲王与大阿哥所部被偷袭,损失惨重——对方少说有千人配备火枪,非将士所能敌……”
“什么?!”
胤祺愕然回身,心里头却是蓦地咯噔了一声——按着前世的历程,那三千条火枪应该是在大清国的干预下,终究没让沙俄卖给准格尔部才对!更不要说历史上的福全所部跑偏了方向,连第一次合围都没能赶上,又怎么会这就被偷袭了?这已经不是自己这一只蝴蝶能引发的变化了,莫非当真如他这几日所猜测的一般,连那噶尔丹也是穿过来的?
强按下心中惊疑,胤祺匆匆换好了衣裳,披了斗篷便直奔中军帐过去。康熙也才要歇下,一见着他送过来的消息,神色便立时凝重了下来,微沉了声音道:“传佟国纲、佟国维、苏努、达尔沙速至中军帐,不可惊动他人!”
“喳。”梁九功应了一声便匆匆出了帐子,胤祺在桌边坐下,抿紧了唇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抬了头缓声道:“皇阿玛,儿子想过去一趟。”
“去前线?”康熙猛地抬起头,蹙紧了眉盯着他,语气竟是罕有的严厉:“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半大孩子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皇阿玛,不是儿子任性——这事儿有蹊跷,儿子觉得不放心……”
胤祺也知道自个儿这个想法实在有点儿疯狂,定了定心神,迎上自家皇阿玛的目光缓声道:“皇阿玛,儿子做过这一场梦,也知道这一场仗打起来是什么样儿,又会怎么打下去——可现在的发展,却跟梦里一点儿都不一样,甚至要比本来该有的情形恶劣太多。儿子怀疑那噶尔丹有什么蹊跷,若他也是——也是有什么古怪之处,也许只有儿子能有办法对付他……”
康熙神色微变,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眸色坚定的儿子,竟是恍惚想起了那一年的秋狝——在那烈烈火光里头,这个孩子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眼睛里头的坚定跟执着,竟仿佛不能被任何东西所改变和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