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着他们仿佛是冲着我来的。”
胤祺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微垂了眸思索着缓声道:“我本以为他们是打得皇阿玛的主意,可听了你回的话儿,却又觉着不大像。要知这刺驾绝非小事,只要做了就是注定要掉脑袋的,又如何就会一大半儿都被区区半日的关押就给吓破了胆子?照你的说法儿,那个含刀片儿兴还是个小毛贼,用这样的人来刺驾未免实在有些贻笑大方——可若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又如何知道我就一定会离开皇阿玛,自个儿先往前走……”
“依主子这么说,属下倒是有个粗浅的想法儿。”贪狼取了伤药细细地替他抹在伤痕上头,又那细白布缠了一圈儿,在手腕内侧打了个精巧的结,“若是船上或京中有内应,提前将主子的行踪透漏了出去,又想法儿引诱着主子离开船队独自上路。而下头的人只是听上面传来的消息行事,未必就真把上头的吩咐往心里头去了,也未必就能准备得有多完全,故而才有了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才刚一冒头儿就被咱们的人给抓了个结实。”
“有理——我倒是一直想得太深,反倒没琢磨出这一层来。”
胤祺目光微亮,下意识屈指轻磕着桌面,仔细地盘算着这里头的因果。自个儿提前下来是有着两层原因的,明里是为了叫皇阿玛有跟太子好好亲近的机会,暗里则是为了提前来试一试这一群水匪。暗里这一层念头能参透的未必有几个,可明里对太子的回避退让,却是半点儿都不难看透的——可太子分明又不像是会对他下杀手的人,莫非当真是索额图不甘寂寞,想要跟明珠一块儿凑个热闹,一人刺杀自个儿一回过过瘾?
脑海中转着百十个念头,一转眼便挨到了天黑。胤祺不愿叫自家四哥见着自个儿吓唬人的样子,便劝着他跟师父一块儿去找那陈清华算账去了,自个儿带着贪狼下了船,缓步走到哪一群几乎已虚脱过去的喽啰面前。
这次这几个人已被江湖老手给彻底的搜查过了,什么嘴里的刀片、裤腿里的短匕,还有藏在那些个不可描述的地方的峨眉刺跟血滴子,都统统被搜了出来扔在一边儿,又将几个人杀猪般捆了个严实。里头的四个已连跪都跪不住了,双目无神地伏在地上动也不动,剩下的两个倒是勉强还能跪着,却也是脸色苍白双目惊恐,望着面前这半大少年的目光都带了些毛骨悚然。
“来说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动手又究竟为了什么。”
胤祺随意寻了块石头坐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摆,微抬起头倨傲地望着那两个剩下的硬骨头,竟活脱脱地仿佛一个纨绔又高傲的公子哥儿,正不屑地望着几只脏了自个儿衣裳的烂虾臭鱼:“你们可知道爷的身份?就凭你们敢伤了我,就活该被画影图形,沿路通缉你们的族人,一旦查没就是满门抄斩!”
硬邦邦地撂下了这一句话,胤祺敏锐地在那两人眼中寻到了一丝惊恐,唇角浅浅地挑了个不咸不淡的阴寒笑意:“怎么着——现在知道害怕了?我猜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是被那几个人拉入了伙儿,凭着一股子凶气儿就冲上来逞能的蠢货罢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就算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是个旗人出身的官家小崽子!”
那两人中一个身形壮硕的竟像是再忍不下去,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忽然嘶声喊道:“我们也不想害人性命,只想叫你们这些官老爷也尝一尝这被水淹的滋味!”
“不想害人性命?那个瘦子的刀片,你们又如何解释!”贪狼含怒出声,一脚狠踹在他的胸口,将他的身子踢得歪倒向一边。那人的面色竟也有些难堪,抿紧了唇别过头去,许久才咬牙道:“我们只应了他们,说是帮他们埋水钩子——是你家那位小少爷自个儿碰上去的,如何能怪得了我们!”
“既然说是叫我们也尝尝——你们是此间的灾民?”
胤祺忽然起了身,抬手轻按在贪狼的肩上,微蹙了眉寒声道:“若是此间灾民,你们这做法儿就更是罪大恶极!你们可知你们阻的乃是万岁爷下江南的路?又知不知道当今圣上这次顶风冒雪的下江南,究竟是为了什么!南面诸省的百姓都等着救灾,江南的流民尚待安置——若是叫你们拦在这半道儿上,又会耽搁多少人无辜枉死!这样的罪孽,你们可承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