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已有准儿了,只是做得实在太隐蔽,证据还有些不足,要把火点起来还差些时候。”
贪狼低声应了一句,把盘子里头的肉片耐心地往锅里搁着,又眼疾手快地架住了胤祺伸过去的筷子:“主子——这肉还没熟,吃了要闹肚子的,再等会儿,啊。”
“都变色儿了……”胤祺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声,又忽然一脸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早已从暗转明的暗卫道:“贪狼,你觉不觉着你最近越来越老妈子了?”
“那也是因为主子越来越不叫人省心了。”
贪狼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句,看着下去的肉熟透了,这才拿过碗替他夹了几片,耐心地蘸满了酱料才放回去。胤祺叼着肉吃得心满意足,又把锅子往他那头推了推,叫他跟自个儿一块吃,理直气壮道:“你这话儿说的不对——我什么时候叫人省心过?所以一定还是你的问题。”
“……”贪狼对自家主子这种颇有自知之明的滚刀肉心态一向没什么法子,索性只管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饭。胤祺满意地继续大快朵颐,正吃得畅怀,耳边忽然传来热热闹闹的炮仗声,仰头望去,便已是满眼的姹紫嫣红。
“过年了……”
望着那些个炫目缤纷的烟火,胤祺轻轻地笑了笑,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绕到扶栏边望着下头欢腾的人群:“贪狼,你看——下头多喜庆啊,热热闹闹的,看着都叫人觉得暖和。”
“可主子每回都只是看着,从来也不下去。”
贪狼站在他身侧,轻声应了一句。他有时候却也看不大懂自家这个小主子——明明也不是不喜欢热闹的人,明明在哪儿都能轻易叫身边人觉着欢喜畅怀,到哪儿都有人愿意凑上来搭话儿唠嗑。这么一个只要站在那儿就叫人心里头觉着温暖踏实,忍不住想要亲近的人,却偏偏老有那么一瞬,几乎叫人觉着他本不该待在这尘世上似的,身上总萦绕着挥都挥不散的疏离跟虚渺。
可也就是那么一瞬,就足以叫人心里头慌得厉害,只想牢牢地拉住他,不叫他就这么凭空的消散不见。
“我喜欢看热闹,却不喜欢凑热闹——看着他们高兴,我心里头也觉着舒坦,可你要我上去跟着他们一块儿高兴,要不了多会儿我可就不耐烦了。”
胤祺笑了笑,又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转身朝着对过的阶梯走去:“走吧,趁着还没到该给皇阿玛拜年的时候,咱先给老祖宗拜个早年去。”
念着寿康宫里头实在太清净,前儿他就跟皇阿玛奏请过了,特意把老十三扔了过去接他的班儿。谁知这下可好——倒是半点儿用不着担忧清净了,那个臭小子恨不得把寿康宫翻个底儿朝天,成天介害得他不得不回去收拾残局。也不知这两个月没出来,宫里又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今儿宫里头人多,胤祺又是风寒初愈,也就没把流云牵出来,只备了顶暖轿在下头随时候着。梁九功正靠在柱子边儿上守着呢,一见胤祺过来,忙快步迎了上去:“阿哥这是要去哪儿?奴才陪您过去……”
“梁公公——我是真不打算跳湖,您就放宽心吧……”
胤祺被他的紧张过度闹得颇有些无可奈何,笑着安抚了一句,又拎了拎身上的披风:“我这儿穿得厚实着呢,又有贪狼贴身守着——再说了,我就是想去老祖宗那儿拜个年,完事儿了立马就回,绝不耽搁。您就回去伺候着皇阿玛去吧,省得魏公公一人儿忙活不过来……”
梁九功忧心忡忡地盯了他半晌,总算是退了半步,犹豫着点了点头道:“阿哥可千万保重,奴才用不用去畅春园逮兔子可就看您了……”
“……”胤祺一脚险些踏空,幸而被贪狼一把扶住了,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恨恨道:“放心,三只兔子起底儿——准保让您走不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