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身上的力气已彻底散了个干净,晃了晃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下可真是用不着放什么讯号了……连你也一块儿烧了吧。”
苦笑了一声,胤祺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抛进火里,自我安慰了一番这火好像确实烧得更烈了,便吃力地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只这一场火是不够用的,他还得想想办法,把这些个不知来路的亡命徒彻底拦在这里才行。
在他刚刚立稳身形时,浓烟里便冲出了四个黑衣人。这四人身形精瘦,双目有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伤痕累累狰狞可怖,竟是仿佛连看都不曾看到他和他身后的烈火一般,就要直冲过这一片火海追赶上去。
胤祺闭了闭眼,祈祷了一番只愿自个儿剩下的运气足以把这场戏演到杀青,便忽然睁开眼一字一顿地厉声高喝道:“嗡、嘛、呢、呗、咪、吽!”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玄奥的咒语一般,那四个人的身形忽然顿住,竟是连惊带疑地向他看了过去。
胤祺傲然地负手独立,一只海东青盘旋在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之中,忽的清啼一声直冲而下,稳稳地立在他的手臂上,身后是一片冲天的红莲业火。他深深地盯住了这四个人,眼里仿佛骤然化作破碎虚空,又忽然亮起大慈悲大洁净的圣光,冲着四人厉声道:“吾乃真佛坐下狻猊巡世,尔等已深陷无边苦海,为何不知回头是岸!”
火光耀眼,他的双瞳微微收缩,又被映得一片赤色,竟当真如一双兽瞳一般。几人更是迟疑不定,竟纷纷住了步子互相看着,仿佛拿不定主意是否真要相信眼前这震撼至极的一幕。
——实在是没想到,不过是当初嫌阎罗王不好听,顺口瞎编了叫人传出去的名头,居然还真有用上的时候。
胤祺淡然而立,一颗心却是已紧张得怦怦狂跳——他早知这噶尔丹乃是藏传佛教中的活佛,又见这四个人乃是十足的苦行僧面貌,索性便赌一赌他们是不是噶尔丹培养的密宗死士,看来这一步已赌赢了。再接下来,他只怕就要开始这辈子玩儿得最大的一把群体催眠了。
这些苦行僧的意志极为坚定,精神更是极度集中,甚至可以不畏疼痛不知恐惧,却反而更容易接受暗示,尤其是这些个有着虔诚信仰的人——他虽从没试过这样的群体性催眠,但在这样的背景加成之下,大抵装神弄鬼一番却也不难做得到。
或许是这些人确实太过虔诚,也或许是这一次胤祺的运气好得过了头。静默了片刻,那四人竟纷纷双掌合十跪了下来。为首的一个按着磕长头的法式向前行了三步,又用汉语缓声道:“狻猊神殿下,此乃罪恶之土,佛家圣子,不该沾染红尘。”
那人的声音仿佛有隐隐变调,却依然能勉强叫人听得懂。胤祺也知道自个儿这时候用藏话说显然效果更好,奈何他绞尽了脑汁也只能憋出一句“扎西德勒”,这当口显然是用不上了,索性也不再过多顾虑,淡淡望着那人道:“尔等只道此间罪恶难赎,却为何不知——红尘亦为六道,轮回即是修行?”
他对这佛教的分支内涵,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知半解。却不知这句话里面提到的六道轮回,乃是汉传佛教里头的深奥缘法,在藏传一脉中本无此言。如今被他轻易说出,听在那几人耳中竟是口含天宪一般,竟是当即苦思冥想起来,连身在何处都仿佛已尽数忘却。
胤祺见自个儿居然误打误撞地把这局面稳定了下来,心里总算暗暗落定。左手不着痕迹地朝嘴上一抹,将一枚酸苦难言的丹丸含入舌下,右手微抬示意流风飞高些,忽然猛地朝那四人中间摔开一枚响炮。只听一声脆响,眼前便平白炸开了一片白色烟雾,而被烟雾裹着的那四个人脸上,竟是忽然露出了迷醉般的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