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负了双手淡淡一笑,神色虽仍谦逊温和,语气却是已颇不客气,一双眼里也隐隐显出些不耐的寒意来。面对纯臣不能摆那尊贵凌人的架子,可应付这样的权臣,这一套却无疑是最为有效的。明珠被他这话一噎,又隐隐察觉到那一双眼里的淡漠傲然,心中竟也仿佛不由得跟着微沉,竟是顿了半息才恢复如常,淡笑着缓声道:“是老夫唐突了……阿哥好生休养,老夫告辞。”
胤祺抬手作礼,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总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疲倦地揉了揉涨痛的额角。
——实在是太累了,应付一个明珠,实在要比应付十个索额图还费劲。哪怕只是为了能叫自个儿轻松点儿,他都忍不住想快点儿帮着康熙把这个明珠扒拉下去,好觉自个儿也能得着些清净。
“你这儿倒是挺热闹的啊……”
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个颇有几分熟悉的欠揍声音。饿得几乎快前心贴后背的胤祺化食欲为悲愤,狠狠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道:“我今儿一定是命犯天烦星了……二哥,您容我先吃口饭——我现在再多说一句话,都忍不住的想揍人……”
第61章 深谈
“你——”
太子被他一句话撅得有些蹿火儿,想要像以往一样摆架子训斥,却又终于还是没那个胆子,只得咬牙恨恨忍下,没好气儿道:“孤也没用膳呢,带孤一个!”
说罢,便胡乱挥退了身后伺候着的人,快步追着这个弟弟的步子走了进去。
自打胤祺的身份被康熙摆明车马地晾在了太子的面前,他们俩的关系虽然没像康熙所期望的那样重归于好兄友弟恭,却也没再恶化下去,反倒是向另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越奔越远——太子动不动就上赶着去找胤祺,可找着了偏又阴阳怪气儿个没完,句句话说出来都像在讨打。胤祺大多时候都懒得理他,只管忙着自个儿手头上的事儿,偶尔被烦得不成了才回上两句,只图尽快把人打发走了事。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应付过去了,下一次太子却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凑上来找揍。
胤祺正是被明珠搅得满心烦躁的时候,快步回了屋吩咐下人传膳,就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也跟着闪了进来,忍了又忍还是无力地叹了一声:“二哥——你小时候不这样儿啊……”
“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一幅膈应人的惫懒样子了?长大了几岁,倒是没了小时候的规矩——你莫以为有皇阿玛给你撑腰,孤就没法子收拾你了!”
太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拂袖叱了一句。见他总算又露出了那副熟悉的欠揍又嚣张的模样,胤祺这才觉得世界终于恢复了正轨,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墙角撩了水净着手:“早这样儿不就得了?我这儿的份例可没有东宫的精致,太子爷自个儿有好的不吃,非得跟着弟弟抢这一口饭做什么?”
归根结底,明珠今儿来还是为了这太子跟大阿哥相争的事儿。胤祺正是窝了一肚子火儿没处发的时候,见着这始作俑者之一就在自个儿面前,更是没了往日的好耐性儿,一张嘴就是呛着火儿打算把人轰走。谁知太子却不仅不怒,反倒得意地轻笑一声,大马金刀地在主座上坐了,睨着他不咸不淡道:“论身份,孤是你的主子,论辈分,孤也是你的兄长。吃你一顿饭,也是孤赐恩于下才有的事儿,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满肚子的怨气,莫非不将孤放在眼里么?”
“对对,说得一点儿都不错。”胤祺不迭点着头,一把将人扯了起来,囫囵着就往门外推,“太子爷,我今儿正在气头上呢,您就别再煽风点火的了。万一我没忍住揍了你,再磕了碰了的,明儿狩猎的时候也不好看……”
“你——你放肆!”
太子一时语塞,纵然气恼至极,却又偏偏无可奈何——他始终也想不通,皇阿玛为什么竟会恩准这小子可以随时朝自己动手。胤祺这两年来在黄天霸的教导下,身手早已突飞猛进,虽然年纪小些,个头儿也尚嫌不够,可那一手似柔实刚的太极功夫却是一使一个准儿。在被粗暴像个球一样扔出去了几次之后,他却也当真不敢再对着这个弟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