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他的目光,秦永昼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跟着他停在山脚,歇在了已经搭好的临时营帐里。
经过两场激战,又跋涉了这么远的路,他的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如果再不休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在山里长大,秦永昼比谁都更清楚保存体力的必要性。只是凌霜还没有找到,他也全然无法感应到对方在什么地方,虽然被迫停了下来,心中的焦躁却愈演愈烈。
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吃了些食物充饥,秦永昼就又固执地守在了帐口。队员们有心去劝,望着少年暗沉的眸光,终于还是没有再多说,抱着守护兽席地睡去。
*
早春的夜晚还是冷的,虽然有山洞暂避,弥漫的雨雾却还是将衣物浸得微潮。
苏时没有力量护体,又陡然失去了皮毛的保护,睡到夜深下来,就越发觉得冷得沁骨。
身上未经处理的伤口发起了炎,被冷风一吹,不自觉地升起了高热。连疼带冷,头也昏昏沉沉,苏时半夜醒来隐约觉得不妙,想要动一动往里挪挪,才发现身上已经没了半点儿的力气。
屋漏偏风连阴雨,地上昏迷的头狼动了动,居然缓缓爬了起来。
苏时心中暗沉,努力撑起手臂,身体却虚软得不听使唤。
头狼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疑惑地望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兽耳少年,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此前发生的事情还都存在它的脑海里,那个控制着它的人类意识却已经不知所踪。
终于重新获得了久违的陌生自由,头狼兴奋地甩了甩耳朵,几乎忍不住立刻就要回到山林中去召唤自己的狼群,才要转身,脚步却又忽然迟疑。
它那时虽然只剩下一口气,却依然知道是眼前的少年救了自己的命。现在对方伤痕累累,毛绒绒的兽耳和尾巴都已经耷拉下来,虚弱得一动都不能动,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意志,现在的头狼是彻底自由的。夹着尾巴站在原地,在头狼的尊严和毛绒绒的吸引力之间挣扎半晌,灰狼还是努力收敛了攻击性,朝他迈步走了过去。
见到头狼缓和的态度,苏时才稍稍松了口气,目光随着它绕到自己身旁,无奈一笑,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也没办法下去,你自己想办法跑吧。”
他正发着热,掌心的温度比头狼还要高出些许。温暖的触感覆在头顶,叫头狼灰色的眼睛忽然动了动,仰头望着他,木棒似的尾巴笨拙地轻扫起来。
原来自己的力量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心中生出隐约念头,却无暇细想。苏时身上实在没了力气,朝它笑了笑,就又疲惫地阖了眼,手也无力地垂下去。
头狼有些着急,来回绕了两圈,见他似乎冷得瑟缩,忽然快步跑出洞口,悠长的狼嚎就响彻了山谷。
……
秦永昼倏地撑直身体,双目睁开,寻不到半点睡意,起身快步出了营帐。
夜色里,狼群安静地疾速奔跑着,往声音的来源处赶过去。
顾不上多做考虑,秦永昼起身就要跟上,却被守夜的队长快步拦住:“这是无主的狼群,小心危险——”
“我认得这个声音!”
第一声就听出了狼嚎的来源,秦永昼顾不上多做解释,纵身跟了上去。
狼群的速度很快,又习惯了深夜奔袭,虽然他尽力跟住,却还是渐渐拉开了些许距离。
已经在心中牢牢记住了路线,秦永昼不顾一切地快速奔跑着,心脏砰砰地激烈跳动,胸口刺痛得几乎炸开,却依然不敢稍停下片刻。
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终于沿着狼群走过的路攀上了那一处崖壁,隐约已经能看到狼群聚集在了一处不大的山洞里,正此起彼伏嚎叫不停。
从小在族群中长大,秦永昼比谁都清楚,狼群只有在得到食物或是极端兴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兴奋的嚎叫声。
喉间弥散开血腥气,秦永昼眼眶不觉发红,握紧匕首扑进去,脚步却忽然顿住。
那只头狼正卧在山洞深处,警惕地稍稍撑起身体,灰色的眼睛威严地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