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很快赶了过来,梁轩逸却只是无声地朝他摆了摆手,摸出钱包递给他,示意他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怀里的人已经睡熟了,容色淡白,神色却还算安宁,温顺地蜷在他怀里,一只手攥着他的衣物。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他就养成了测宫徵羽脉搏的习惯。每次感觉到平稳的跳动,才能彻底安心下来,确认对方的确还好好地被自己保护着,就在自己的身旁。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挂钟滴答走着,就只剩下了轻缓的呼吸声。
一夜无眠。
第二天起,梁轩逸就暂停了一切工作,全心全意忙碌起了官司的事。
担心那个孩子会突然跑回来,宫徵羽不肯走,梁轩逸也就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专业的辩护律师一趟趟出入不大的诊室,人证物证一项接一项落实,无论对方怎么耍花招,这都是一件稳赢的案子。
可是——他依然担心。
何元纬从一开始要的或许就不是官司能打赢,他只是要借此对宫徵羽掀起舆论风暴,所以案件越离奇越好,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很多人只喜欢热闹,却并不在意真相。
只要这个案子一开庭,无论结果如何,宫徵羽的名字都会和那些词汇连在一起。
更何况,还有那个孩子的变数。
还只是不足十岁的孩子,心志都没有成长完全,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之下,很难能守住真正的真相。
如果沈飞当庭作证,即使他有充分的证据能够推翻这一份伪证,可这件事本身给宫徵羽带来的伤害和打击,却很可能会是致命的。
放下最新的庭审草案,梁轩逸依然雷打不动地冲好了热可可,放轻脚步过去,揽住了正坐在钢琴前走神的青年。
“我刚刚咨询了律师,咱们国家的反家暴法案还并不完全成熟,要剥夺监护权的可能性很低。”
迎上温润的黑眸,梁轩逸耐心地放缓语速,将手里的热可可递给他:“如果顺利,庭上应该会见到那孩子。我的想法是给他们家一笔钱,先把沈飞带出来再说,你看合不合适?”
“很周全了。他们家大概也是为了钱,只要能拿到钱,是不会在乎孩子去哪里的。”
宫徵羽轻声应了一句,抬手去够搁在一旁的助听器,却被梁轩逸握住手,半蹲下去,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
他们都默契地不去提另一种可能性,却都同样在担忧着那个结果。
“昨天——”
看得出那双眼睛里的担忧,苏时抿了抿唇,努力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开口:“昨天弹的曲子,叫《微光》,是给你决赛用的。”
原本还应该更细致地编曲的,只是听了一遍,对方就算再天才,也不一定就能记得下来。
可他即使坐在钢琴前,却也像是失去了要去按下琴键的动力。
但也说不定就只是因为犯懒而已,毕竟自己的任务都已经做完,该写的歌也都写了出来。就算自己不忙着编曲,也一定有足够专业的团队,替他来细致地打造这首歌……
“没关系,不想弹琴就不弹,我小时候也有打死都不想碰钢琴的时候,每天都惦记着把我爸的钢琴一把火烧掉。”
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梁轩逸目色愈暖,依然温声开口,耐心地拢着他的手站起身:“徵羽,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一闪神就没来得及读对方的唇语,苏时歉意地微垂了眸,把助听器戴上,重新望向他。
梁轩逸握住他的手,引着他在沙发床上坐下,才要开口,司机已经急惶惶跑了进来:“小逸,你要退赛?!”
原本还打算委婉告诉对方的消息就这么被一口道破,梁轩逸目光一紧,蹙紧了眉狠瞪他一眼。回身望向宫徵羽,却见对方也难得显出些明显的情绪,怔忡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因为极度错愕瞪得微圆,反而倒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来。
“别担心,徵羽,我不会埋没《微光》的。我有其他的平台,不一定非要用这场比赛……”
知道宫徵羽在比赛上花了多少心思,梁轩逸连忙开口解释,试图拉住他的手,心里难得生出隐约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