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也已不是头一次给墨止背锅,更何况这一次原本就是为了哄小家伙开心的。穆羡鱼坦然地交代了一句,心里已打定了主意去二哥手里要些零花钱回来,好歹也要圆了墨止的念想再说。
——毕竟二哥这一次既然是奉旨南下,身上的钱定然该是足够宽绰的。自己再怎么也是为了二哥的那个茶饼才会千里迢迢跑到江南,要上些路费盘缠,大抵也不该算是太过离谱才是。
叫他意外的是,赤风的眼中不仅没有半点为难,反倒忽然迸射出些许极惊喜的亮光来,上前一步殷切道:“小少爷想要开药铺,哪里还要去另盘铺子——小人手里就有现成的,我马上就去交代,大人随时带着小少爷过去就是了。掌柜伙计都有,小少爷要是觉得不合适,咱就关了门重新开张,绝对没有二话!”
他们南下的这一路,赤风前后都侍奉得极周到尽心,却从来都没有像这一次这般激动殷切过。穆羡鱼心中不由带了些疑虑,面上却仍只是一片淡然,轻笑着摇摇头道:“墨止年纪小,不过是给他练练手,过一把瘾也就算了,何苦要搭上你一个现成的药铺进去。我们用你办事,又不是叫你卖身为奴,你不必太过勉强自身,不然倒是我们蛮不讲理了。”
“大人果然出身名门正派,行得正做得端,实在令人钦佩……”
赤风忙俯身恭声应了一句,面上却又忽然浮起些局促的讪笑来,搓着手低声道:“只不过……要是小少爷真有意要开药铺,还望大人看在小的一路伺候还算尽心的份上,先考虑考虑小人手上的——厚颜说句有私心的话,小少爷再怎么也是药谷高足啊,手里稍微漏出来几个方子,都够我们这些人吃上几辈子的了,又哪里来得勉强二字呢?”
穆羡鱼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当初随口扯出来的药谷,此时被他一语点破,才忽然意识到了小家伙口中那些曾替先生抄过的药方只怕皆非凡物。一时却也不由哑然失笑,敲了敲额头无奈道:“我倒是忘了这一层了——既然如此,你便把铺子的位置留下,我们若是有兴致,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过去看看……”
“好好——您一定要去看,若是不方便,小的派人来接都无妨!”
赤风兴奋得连声音都隐隐打颤,不等他说完便不迭点着头应下。在纸上留了药铺地址,才终于千恩万谢地出了院子,吩咐马车转道章家,打算这就给那位太子爷送条子去。
小家伙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然把一车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兴奋地举着个拨浪鼓跑了回来,踮着脚献宝似的举到穆羡鱼的面前:“和小哥哥的那个很像!”
“和我的么?”
穆羡鱼的眼中不由带了些讶异,接过拨浪鼓仔细地打量着。小家伙的观察向来细致入微,总能看到许多寻常人都留意不到的细节,能在他口中说出相似来,只怕几乎已能算得上是一模一样的了——可母亲自幼生长在京城,除了舅舅后来定居在扬州城清修,外祖家也没有人再来过南方,又怎么会留给自己一个出自江南的拨浪鼓呢?
心中蓦地生出了些缥缈难觅的预感来,穆羡鱼牵着墨止快步回了屋子,翻找出了母亲遗物里的那一个拨浪鼓,两相比对之下,心中不由更觉愕然不已。
这两个拨浪鼓除了一新一旧,竟看不出半点的区别来。面上画着的都是个蛇首龟身的奇特图案,连鼓面上的私印都同样是个不起眼的‘玄’字。幼时把玩着尚不觉有什么奇异玄妙之处,如今看来却只觉那一幅图案仿佛极端眼熟,叫人没来由的认定里面定然还藏着什么隐晦的秘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被送到商王府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拨浪鼓。父皇说这是母后留给我的,那是幼时父皇同我说过为数不多的几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能依稀记得那时的情形。”
穆羡鱼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听着仍不改清脆的鼓声,眼中便浸润过些许带了怀念的淡淡暖色:“后来我被接回宫里去,走得太过匆忙,原本的东西一样都没能带走。本以为这些东西都毁在了那场大火里,却不曾想到舅舅临走时,竟也将他们一并带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