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羡鱼无奈失笑,拍了拍他站没站相的脊背,略略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读书人当举止端方,仪态不可无状——还不快把背挺直了,小心叫人看了笑话。”
“少爷,要么我说您这就是赶鸭子上架呢——我哪是当那文人墨客的料?您叫我砍柴挑水、跑腿打杂,我自然没得说,可您偏要我装这个。我跟您说,我们家祖上十八代就没出过一个认字的……”
“在外头,你得叫我穆兄才行。”
望着自家小厮一脸痛苦的神色,穆羡鱼的眼里便多了些笑意。一丝不苟地纠正了一句,又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办法,谁叫人家追查的就是两主一仆呢?这样已是便宜你了,若是再话多,等靠了岸你便去换套妇人的装束,就演墨止他娘好了。”
既明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忙紧闭了嘴不再多话,只是拼命冲墨止使着眼色。这些日子在两人耳濡目染的教导之下,小花妖的主意却也越来越多,眉眼不由弯起了个漂亮的弧度,用力点了点头,扯了他的袖子煞有介事道:“先生这主意好——我还从来都没有过娘亲呢。既大哥,那你就做我娘吧,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不用不用,还是找你们家小哥哥去——”
既明忙不迭摆手,却才说了一句话便不由微怔。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放缓了声音道:“小墨止,你怎么会没有娘亲?就算是妖,也应当有父母兄弟才对吧——不然的话,那也未免太寂寞了……”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娘亲——如果按照怀胎生子的说法,我应该是从一只鸟的肚子里出来的。只不过它把我留在一处小石潭边上就飞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墨止微蹙了眉仔细想了一阵,才轻轻摇了摇头,托着下巴认真地回了一句。既明闻言不由扶额,半晌才苦笑道:“那个应该不能算。应该是那只鸟把还是种子的你给吃了……算了算了,没有就没有,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和你家小哥哥也都没有娘,不也长到了这么大么——往后有我们罩着你,不会叫你挨欺负的。”
一边保证着,他便一边气势十足地拍了拍胸口,却连话音都还没落下,脑袋顶上就又挨了一扇子:“你怎么也跟墨止学着乱叫?整日里也没个正行,若是再不长记性,下了船你就自己想办法走罢。我们两个人走,想来准定比现在的情形要安全得多了。”
“墨止能叫我就不能叫,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既明不忿地嘟囔了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消停下来不再多话,趴在船舷边上无聊地望着两岸的风光。墨止来回望了望,便跑回了小哥哥身边老老实实坐下,又捧起了那本诗集,继续一页页翻了起来。
总算暂且摆脱了如影随形的追杀,又有人沿途照料安排,几人都暂且松了口气。只不过居然就这么平平安安到了扬州城,却还是叫早已习惯了自家殿下运气的既管家一路都不大适应,直到船入了港,眼见着早已备好的马车遥遥迎了过来,才终于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不瞒殿下——这一路上船居然没有漏水,我们也没有被水匪打劫,还真是叫人不大能习惯……”
“我也觉得老国公那头实在是太松懈了些——好歹也再装装样子。居然当真把我们逼过了长江就不再理会了,也实在太没有耐心了。”
穆羡鱼不由轻笑,却也深表赞同地拢了扇子微微颔首,领着两人上了赤风早已备好的马车:“金水寺认得么?直接把我们送过去便是了。”
赤风闻言不由微惊,只觉着对这三人愈发生出了不少敬意:“认识认识,小人常年在这条航道上来回跑,自然得听说过金水寺的大名了。只不过——据说这金水寺就在宝塔山上,等闲人等别说是寺门,连这山门都上不得。若是无缘之人擅闯寺庙,就会被庙中神灵降罪责罚,若是神灵大怒,别说那人不得好死,就连整个扬州城都会受到牵累,不是大雨封城,就是无端大旱……”
“你放心——既然要你过去,我们也定然是知道这里面的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