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快接近中午了,她要赶快离开这里。凡是第一次做贼的人,都很难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琼花担心万一徐家中午有人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镇静自若。她要找一个僻静处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静下来,慢慢地习惯面对现实,学会隐藏自己的秘密,最终做到藏而不露,习以为常。这是做贼必须要经过的一段心理历程。
琼花找了一个马夹袋,把用旧报纸包着的九万块钱放了进去。她把新配的钥匙藏在枕头下面,匆匆地把门锁好后离开了徐家。琼花从徐家出来,漫无目的地沿着北京路向东走。这方向直通大春所在的小区,但是琼花此时不能到大春那里去,她在向大春揭开秘密之前,必须要事先想好一套说辞,否则一定难以自圆其说。
她沿北京路慢慢走到了大钟楼附近,这里有一家肯德基快餐店。她在店门口停住了脚步,向里面张望着。她以前不只一次路过肯德基,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仿佛肯德基不存在似的。对于生活在都市里的穷人来说,他们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吃一份肯德基是一种奢望,对他们来说肯德基是不存在的。今天琼花在肯德基门口犹豫了起来,要不要进去吃上一次?开一下洋荤?琼花现在正是饥肠辘辘,她望着肯德基店里面大快朵颐的顾客,终于抵挡不住烤鸡腿的诱惑,推门进了肯德基。琼花学着别人的样子,在柜台前排队。当服务员问她点些什么的时候,她有点不知所措:“随便要点啥都行。”
服务生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顾客,她征求琼花的意见:“给你来一份鸡翅套餐?要什么饮料?雪碧?可乐?再要一份炸薯条?两个小面包?”
琼花机械地点了点头,服务生很快在托盘上把套餐配齐了。琼花付了钱端着托盘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来。她拿起炸鸡翅啃起来,又用小勺挖土豆泥和蔬菜色拉,一口一口慢慢地送进嘴里。她又学着别人的样,把小袋西红柿酱挤到吃空的装土豆泥的小杯里,将炸薯条蘸上西红柿酱后细细品尝。等这几样东西全部吃光了,琼花就着可乐吃小面包。可乐有一股咳嗽糖浆的味道,琼花觉得像是在吃药。小面包实在太小,琼花三两口就把两个面包吃了,接连几口把一杯可乐喝了下去。套餐全部吃完以后,琼花用餐巾纸擦了嘴,她不想马上离开这里,她需要坐在店里静一静。她透过玻璃窗,下意识地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脑海里一直在考虑,如何向大春和桂香说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琼花要为自己做贼寻找辩护的理由。
琼花想到的第一点理由是她要救爹的命。在人的一生中,究竟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是名声重要还是救人重要?第二点理由是她从电视上看来的。电视台曾经播放过一部电视剧叫《侠盗一枝梅》,讲的是大宋飞贼“一枝梅”专偷官家,劫富济贫的传奇故事。她如今偷的也是官家,也是劫富济贫,她与“一枝梅”稍有不同,济贫济的是自己家老爹。第三点理由是,官家的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头上搜刮而来的?凭他们的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积攒出成百上千万?政府常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爹也是民,官家的钱取之于民,现在拿官家的钱来救老爹的命,不是正符合“用之于民”吗?琼花东拉西扯地找理由,想借此能够说服自己,继而能够说服大春。琼花希望在这个盗窃案上,大春能对她网开一面。亘古以来盗窃皆是犯罪,琼花的盗窃呢?答案是:在法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琼花想好了理由,打算离开肯德基了。她接下来上哪儿去呢?犯罪学家说,案犯都有重返犯罪现场的心理,但是琼花是个例外。她现在回徐家心有余悸,觉得此时万万不可回去,还是在外面再躲一会儿为好。琼花的赃款还拎在手里,她不敢把钱存入银行,担心一旦日后事情败露,公安机关会从银行的账目上,轻而易举地将她锁定,想赖也赖不掉。
琼花出了肯德基,在大钟楼边的圆形广场上转了两大圈,随意折向中山路走去。她路过一家箱包商店的时候,店家正在玩“跳楼价”大甩卖。店里所有的男女挎包一律二十元一只。琼花手上一直提着钱袋子,提久了感觉似乎越来越沉。她进了商店为自己挑了一个女式挎肩包。她买了挎包后,走到附近的大商场里,钻进了女厕所,在女厕所里把九万块钱装进了挎包。琼花从女厕所里出来重新走上街头,挎包斜背在肩上,现在手上没有了负担,钱的安全性也有了保障,身心顿时轻松了不少。她漫无目的地一路向前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家政服务中心门口。琼花心想现在正愁怎样打发时间,不如上八楼服务中心去看望小赵。琼花在服务中心找到小赵,小赵此时正好也没什么正经事情要做。俩人见面后,小赵对琼花仍然和以前一样热情洋溢,她问琼花:“这两个月的工资给你直接打到银行卡上,你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