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墓地后,由司仪高喊,孝男孝女全部下跪,上香、祭酒。整个墓地顿时哭声一片,锣鼓最后又是一阵猛烈地敲——送逝者入土为安。
应天龙跪在棺材前,双手抚摸着父亲与姐姐的棺材,抚棺凝视,没有哭声。龙关村的乡亲挨个走过,有的送一朵白花,有的默默站立一会儿,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也有跪下磕头的,也有抚棺哭泣的。墓坑早已经挖好,墓碑也已经准备好,这些都是龙关村的乡亲自发起来办理的。棺材被抬起来,开始下葬,两个坟紧挨着,墓碑上刻的是父亲应吉成之碑,姐姐应凤菊之碑。除此之外在无别的字。
两座坟高高耸立起来,坟前摆放着供品、香炉里上着香,香炉两边点燃着长明灯——蜡烛。还有丰爱军特地带来的酒和好茶。应吉成平日爱喝茶,酒到是不多沾。
葬礼仪式已经算完成了,人们还没有散去的意思,还围在坟墓前,群心不服呀,人就怎么死了,导致他们死亡的人始终没有出面,连一个最起码得安慰都没有,难道农民的生命就不如草芥吗。难道他们就该白白地死去吗。丰爱军从群众愤怒的眼神里看到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疑问,这个无人能解释的清的疑问眼看就要演变成冲天的火焰。民心难平,难平的民心一旦爆发起来,立刻会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这力量是任何人阻挡不了的。
事态已经是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龙关镇方向突然扬起尘土,一辆吉普车开来,人们都认识,是镇政府的用车。
吉普车开到坟墓前停下来。车门打开了,头缠纱布的王副镇长走下来,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丰爱军迎上去,丰爱军虽然不清楚他们来干什么,可对龙关镇镇政府他没有好影响。不过没等走到跟前他站住了,因为他看见后面下来的两个人抬下一只大大的花圈,上面写着应吉成,应凤菊永垂不朽几个大字。
他们不是来闹事的,他们是来参加葬礼的,来参加葬礼的人心肯定是虔诚的,掺不得任何私心杂念。
王副镇长走到坟墓前站住了,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他,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他的来意,是善还是恶。因为龙关镇镇政府,一正副的两个李姓镇长,从来就没有参加过任何平民百姓的葬礼,什么地方有酒席,什么地方有美女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的心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老百姓。
王副镇长站立了好一会,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出现了,只见他双腿一软,慢慢的,慢慢的跪下来,跪在应吉成的墓前,紧接着头慢慢地,慢慢地低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一个,二个,三个,真的有人在数。一个副镇长,在一个平民百姓的坟墓前跪下磕头,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新闻,因为以前没有人做过,以后也不会有人做。
丰爱军想起德国总理的一跪。
1970年12月7日,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波兰共和国的天空飘着丝丝细雨。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众人陪同下,来到华沙犹太人死难烈士纪念碑前敬献花圈,在肃穆的气氛中,勃兰特总理跪下了,一个国家总理尊贵的双膝,就这样跪在纪念碑前湿漉漉的冰冷的石板上……
在场的人们被亲眼目睹的这一幕所震憾,为德国总理代表自己的祖国虔诚忏悔和谢罪感动得泪流满面。
自然,这跪与那跪根本无法相比,可是异曲同工,同样得到了周围群众的谅解。
这一跪也向周围的人证明,应吉成死的冤屈,应凤菊死的刚烈。
李南都在龙关镇统治的一幕已经过去了,他是罪有应得。丰爱军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最起码应天龙的性命是保住了。
王副镇长站起来走到应天龙的身边,应天龙没有看他,应天龙的目光死死盯在两块墓碑上,神智高度紧张,眼睛一眨都不眨。
王副镇长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腰来,又朝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这回没有人再数了,原本满腔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原本愤怒的脸也渐渐宁静下来,即将喷发的火山被熄灭了,灭火人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丰爱军心想,这恐怕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直升飞机在龙关村的打谷场降落,跳下来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应天龙包围起来。这是军事法院的人,其中一个看样子是队伍的头,面对丰爱军一个立正行礼:“丰营长,T野战军团军事法庭战士刘小峰奉命前来逮捕应天龙,并迎接你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