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就不对!”刘老师说,“干嘛非要‘听话’啊,‘听话’的有几个有出息的!”
“你看看现在这社会,竞争多激烈,而且讲究男女平等,公司里边都是把男孩当牲口使唤,把女孩当男孩使唤。男孩女孩竞争工作机会谁也不会让着谁啊。你要把孩子管得什么都‘听话’,她就不会争。这社会,老实孩子吃亏受欺负。”
“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我就教她,别把自己当女孩,遇到事别老想着自己是女的,你是女的也没人让你,你得自己冲上去为自己争取!”
“独生女啊,没有兄弟姐妹,我要不把她教得能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等我和她爸两腿一蹬,谁照顾她?”
“你们家好点,还有个儿子。这当哥哥的多少能照顾点妹妹。可儿子也有老婆孩子了吧,他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不得先紧着自己的老婆儿子照顾啊,有余力才能帮帮妹妹,没余力,也只能干着急。你别觉得你闺女有哥哥就能什么都靠哥哥了,这不还有嫂子吗?”
这话真是戳到杜妈妈心上去了。何止是哥哥靠不住,连她这亲妈不也是靠不住吗?大事面前,为了儿子媳妇孙子,她就牺牲了女儿的利益。
女儿就是因为明白了,所以……才坚持从家里搬出去吧……
杜妈妈一口饭在嘴里,嚼也嚼不动,咽也咽不下去。
下午上完两堂课,她犹豫了许久,终于拨了杜绡的手机。
杜绡看着来电显示是“妈妈”,心里一阵发紧。她赶紧抓着电话去了茶水间。
“……妈?”
才不过几天没见,可再听到杜绡的声音,杜妈妈就难过得不行。她抽抽鼻子,平缓呼吸,尽可能平静的说:“绡绡,明天周六了,你想吃什么?”
杜绡鼻子一酸。
当时她对妈妈说了那么戳心的话,她其实一直有点怕妈妈从此再不原谅她。爸爸哥哥都给她打了电话,唯独妈妈一直都不给她打电话,意味着她一直都还在生气。她还想着,如果妈妈还在生气,她就暂时先都不回家了。
想得好好的,结果听见妈妈问她吃什么,她的情绪稀里哗啦的就丢盔卸甲了。
突然就想家,突然就想吃妈妈做的饭。
“汆丸子吧。”她说,“天有点干了,想喝汤。”
“行。”杜妈妈说,“那就丸子汤。”
她们两个人说话的语气语调如出一辙,都是缓慢而轻柔,给人以沉静娴雅的感觉。
她们没说太多,就收了线。在电话的两边,各自出神。
世上有千万家庭,有千万种活法。既有刘老师那样从小就引导着女儿像个男孩一样去竞争拼搏的,也有像杜妈妈这样把女儿从小握在手心,系在裤腰带上,少看一眼都不行的。
现在,这母亲在学着放手,这女儿在尝试独立。这第一步迈出去,多少都带着些酸涩和微痛。
和妈妈互相低头了,杜绡的心中有一块大石终于卸下来了,说不出的轻松。
下了班正收拾东西,JACKY LU带着他身上那股子特有的雪茄臭味从她桌前经过,停下脚步。
“下班啦?”他双手插在西裤兜里。挺括的西服领子里,露出一套的马甲。
这种西装三件套的穿法,杜绡记得小时候看的那种上海滩时代剧里经常出现。她“嗯”了一声,眼神恍惚了一下。
JACKY LU嘴角就露出一抹自信又自得的笑,自以为含蓄的说:“还没吃饭?我请你,一起?”
这下不仅杜绡眼神恍惚了,连旁边的还没走的王梓桐都眼神恍惚了。
杜绡拿出应对客户的职业微笑,说:“不用了,我约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