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功法?”
“晏大夫回信说,火寒毒,天下至毒,无解。唯有拔除,以旁人生机与中毒者体内的毒素互相置换。她的功法,只是强在以一人代十人,但仍然是,以命……换命。”
梅长苏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睁开眼,却忽然怔住。
黎纲垂首。
甄平垂首。
电光火石间他陡然便明白了。
“你们……”他站起来,“你们……一直都知道。”这不是质问,这是陈述。
黎纲和甄平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一起俯下身去。
那姑娘来的时候,脸蛋像只大苹果一样充满生机。离去的时候,纤腰可比宫羽。他们亲眼见证了宗主从油尽灯枯,到生机复燃,也见证了她从生机勃勃,到衰弱消瘦。
这苏宅上下,有眼睛的人,都看明白了。
却谁都不敢说一个字。
唯恐,一言惊醒宗主。
他们就这样残忍的,看着她一点一点枯萎,一点一点衰弱,一点一点的走向死亡……
她体内毒素发作,他们和宫羽联手替她遮掩、隐瞒。不叫宗主得知。
她却还感谢他们。
黎纲、甄平,每每思及,便倍受煎熬!
梅长苏盯着他们的背,却无法说出任何责备的语言。许久,他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无力。
“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披衣坐在廊下,望着中庭。
她在的时候,常常弄得这里鸡飞狗跳,热闹非常。她走了,他颇有一段时间不适应这种安静。
她在他身边待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的时间,她便像花朵一样枯萎。他回忆起来她初来时肩头是如何圆润,也想起她离去时,腰肢是如何纤细。
她在的时候,梅府所有的人都那样宠溺她。
吉婶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进补。她想做什么、要什么,黎纲、甄平几乎是有求必应。就连宫羽,都对她忍让到无条件迁就的程度。
因为他们全都知道,她把她的命给了他。他们想让她开心,因为她每开心一天,便少一天。
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麒麟才子,江左梅郎,这拿去她的身子,她的命的男人,却不知道。
可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闭上眼睛。
他无法告诉别人,生机入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他们不曾像他一样那般的接近死亡。他从未像渴望她给他的生机那样渴望过任何东西。
在北境,他能体察,她每天渡给他的生命之力近乎汹涌。他因此才能熬过那样艰苦的环境。她也因此衰弱消瘦到那般地步。
说她病了,他每日为战事殚精竭虑,把她交给宫羽照料,也只在百忙中抽空匆匆看过她两次而已。
她的身体愈来愈差,清晨开始起不来床,白天也要穿着薄袄,夜间开始咳嗽,睡不好。
他每每抱着消瘦的她,总是想,再一点,再一点而已。只要再给他一点点她的生机,他便知足了。
可直到她离开,他都未曾知足。
他贪恋她体内的生机,一如她贪恋他的温存缠绵。
只是,她是他的药,他却是她的毒。
他曾疑心,是什么人想要叫她,变成他的瘾。
却不想,从第一次开始,他和她,便互相成了对方的瘾。
她的身后并没有什么人,虽然她身上依然有着天大的谜团,他却一点也不想再去追查。
梅长苏坐在廊下,从午后日头高悬,到夕阳如火西下。
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他终于站了起来。
“去找她。”他说。
江左梅郎,跺跺脚便可令这江湖震动,平静的下达了他不可抗拒的命令——
“倾我江左十四州之力,去把她,带回我身边。”
☆、为君生-6
梅长苏亲上了一趟琅琊山。
“帮我找她。”他说。
蔺晨简直开心死了。
“看到你这副德行,我就解气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老是去怀疑别人!是!这天底下是有很多居心叵测之人,但是,我们也得学会区分啊。总有那么一些人,她是真心对你好的。”
梅长苏横他:“你只说,你帮不帮?”
蔺晨笑:“你梅宗主都求到我脸上来了,我能说不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