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人禀报,然后宫女打开门,乳母抱着新出生的皇子走了进来。
“我睡了多久?”竹生问。
“不到半个时辰。”乳母道。“给陛下净身的时候,陛下就睡着了。”
“他喝过奶了吗?”
“尚未,按您说的,小皇子未曾大哭寻食,就还没喂。”
竹生便点点头,让乳母退下。她解了衣裳,袒露半边胀得发疼的浑圆,为自己的孩子哺乳。
乳母原还有些踌躇不敢就此离开,待见竹君抱孩子、哺乳都十分熟练,这才放心退下。
七刀看着竹生解衣、抱过婴儿、哺乳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滞涩,仿佛十分熟稔。他内心中生出微微的异样之感。
但很快,他就被吸引住。
世人常说产房污秽,刚生产过的女子也污秽,不叫男子近身。甚至有愚昧之家,让女人在柴房里生孩子,生完,金贵的孙子自然会抱到卧室中好生抚养,虚弱的女人却要在脏乱的柴房里度过整个月子。产妇的死亡率,一点也不低于新生儿的死亡率。
但竹生这里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内室已经用香熏过,闻不到半点血腥之气。竹生生完,便已经由侍女们手脚麻利的给她迅速净过身,换过干净的衣裳。只是她刚刚睡了一觉,侍女们唯恐她受风,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令她出了些汗。头发便有些贴在了皮肤上。
“阿七,帮我弄下头发。”她轻声唤七刀。“别弄到毛毛。”
七刀便上榻,替她拢住头发。
他个子高,从他的角度,便能看到竹生乌发如墨,耳后一片雪白,到颈子,到胸前,那雪白竟连成片,泛着牛乳般的光泽。锁骨精致,山丘弧线近乎完美。他的儿子脸颊与那圆丘紧贴,腮帮一鼓一鼓。殿中静谧,能清楚的听见他大口吞咽乳汁的声音。
因为竹生有孕,七刀又常在外,他已经空了许多时日。可是此时他心中却生不出一点绮念。
他痴痴的望着哺乳的竹生,只觉得她的确与过去不同了,却又有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泛着奇异光辉的美丽。
原来是这样吗?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啊。
她是女人,她是母亲,所以她不可避免的变得内心柔软了,失去了她最初的锐气吗?所以,她更愿意用她的手温柔的抱住他们的孩子,而不是去握刀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关系。就让刀一直握在他手中吧。就让他来做她的刀吧。
七刀从身后抱住了竹生,将竹生和孩子都圈进了他的怀里。这一刻,他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充实。
他拥有竹生,拥有他和她的儿子,他仿佛拥有全世界。
为了他怀中拥抱的、拥有的,他愿意化身做利刃,将挡在她面前的一切都劈开。他可以为她杀尽天下人。她不愿意再举刀,那么她的金座,就由他来守护吧。
七刀把脸埋在竹生的颈间。竹生的气味意外的好闻。
有淡淡的体香,有甜甜的奶香,还有一丝婴孩的……尿味?混合在一起,成为了竹生的气味。
这气味唤醒了他久远的记忆,那个面孔模糊、不知姓名的女人身上,也有这种气味。而且她……温暖,柔软,就和竹生一样。
七刀闭上眼睛,为自己此生能再次拥有这种柔软和温暖,湿了眼眶。
竹生侧头看了他一眼。
仿佛有两个孩子,一个在怀中,一个在身后。她轻轻的拍着怀中的那一个,内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一个出生之后,她和身后那一个之间,将发生一些必然的改变。
她藏起了叹息,轻轻的亲了亲七刀的发顶。
七刀将她抱得愈发的紧了。
然而七刀这种拥有竹生和毛毛的美梦,很快就在无情的现实中幻灭。
身为国相的范深,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用语言,用行动,用那些绝色的美人来提醒他,竹生拥有他,而他……并不拥有竹生。甚至他和竹生生下的孩子,也不能随他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