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一声,也不想让女儿担心,柔声道:“蕤蕤喜欢便好,待会儿让舅舅给你放得高高的。”
马车一路出了城,往城郊的兰水驶去。路上行人、马车络绎不绝,不时可以听见嬉戏声,韩宝葭从马车里撩起车帘往外看去,距离兰水越近,人便越多,这冀城中一多半的女子只怕今日都在城里城外的河畔玩耍了。
“舅舅,这么多人,这风筝放得上去吗?”韩宝葭担心地道。
殷颢经常外出进货,对郊外兰水一带很是熟悉,兴冲冲地道:“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准没几个人知道。”
马车继续前行,绕了几个弯,颠簸了一炷香的时间,前面豁然开朗,到了一块宽阔的堤岸边。
远处是青山绿水,半山腰上的杏花俨如一层又一层的粉色云朵;近处是一簇一簇的野花开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掩映在一片绿意中;河面水流潺潺,春风拂面,吹起了裙角,韩宝葭跳下马车,看着这美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花的清甜扑面而来,夹杂着水边湿润的气息。
她四下一瞧,飞一般地跑到了水边,鞠了一捧水撒向殷颢,殷颢敏捷地一闪身避了开去。
“好了,别调皮,”殷盈笑着走了过来,拿起备好的兰草占了水朝着韩宝葭洒去,“先做正事要紧。”
北周素来在上巳节有这祓禊的习俗,以兰草沾水洒在未出嫁的女儿身上,祛除不祥,祈求来年运势。
韩宝葭双掌合十,诚心祈祷:上辈子的霉气就随着这一次的换魂烟消云散吧,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能安安稳稳地做回女儿身,有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把上辈子的缺憾都弥补了。
这边殷颢已经扯着纸鸢跑了起来,叶齐宏的那只猫鹞子做得好看,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殷颢折腾了好一会儿,摇摇晃晃在空中挣扎了半晌,还是一头栽入了远处的树丛,倒是自己做的那团黑墨,被被风吹得一路往上,不一会儿就定在了半空之中。
韩宝葭一手牵着线,一手拿个殷盈塞过来的糯米团子,吃得正开心呢,忽然只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出现在视线里,身穿便服,腰间却配着刀。
“你们是哪里的?”领头的一个神情冷肃,“赶紧离开,我家主人马上就过来了。”
殷颢和殷盈面面相觑,殷颢大着胆子问:“敢问你家主人是谁?这里这么宽敞,我们就占了这么一小块地方,也不妨碍什么吧?”
“大胆!”那人冷冷地道,“让你走便走,这么多话,是不要命了吗?”
武宁侯府跟过来的侍从慌忙走了上了,招呼道:“这位兄台,我们是武宁侯府的,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出行?可否行个方便?”
那侍卫狐疑地瞟了韩宝葭他们几眼,显然,这几个人衣饰普通,并不像侯门中人。
韩宝葭这才看清这侍卫的正脸,慌忙道:“娘,舅舅,我们走吧,我玩腻了。”
殷颢心里气愤,却也明白这不是讲理的时候,嘟囔着道:“什么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的,怎么就碰上这么一群强盗了。”
韩宝葭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外面又有慢悠悠的马蹄声响起,一群人簇拥着一辆宝盖华舆停在了不远处,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胯下一匹棕红色宝马,玄色披风,神情睥睨漠然,正是韩宝葭避之不及的元朔帝卫简怀。
车舆上的帘子被掀开了,有名侍女探出头来道:“杜大人,长公主殿下说了,不必扰民,他们原本在的便在了,与民同乐也是一桩趣事。”
杜冯迟疑着看向卫简怀。
卫简怀居高临下瞟了一眼傻站在河岸边的三个平民,皱了皱眉头,无声地点了点头。
杜冯会意,一摆手,侍卫们四下散了开来。
殷盈这才认出骑在马上的卫简怀,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还有心思玩乐,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殷颢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心里直打鼓,跑去树林里捡那只掉落的猫鹞子。
马车上,安南长公主在侍女们的搀扶下缓步而出,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豆蔻少女,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韩宝葭一个人孤零零地拉着纸鸢,定定地看着卫婻,眼中有些潮湿。
这是她出事以后第一次见到这个相伴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