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人,你说,要是你是这个母亲,你该怎么办呢?”太后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只是那双眼睛里却半分笑意也没有。
钱程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现在应该立刻向太后表明心迹,表示她从来没有答应过景恒之的表白,从来没有觊觎过景恒之身旁的那个位置,更没有想过要将景恒之从龙椅上拐走,所有的一切都是景恒之的一厢情愿而已……可是,她的嘴唇张了张,所有的话却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钱大人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口干了不成?”太后转眼瞧了瞧身旁的丽妃,“盈儿,帮大人上茶。”
那丽妃莲步轻挪,端上来一杯茶,忽然冲着她挤了挤眼,低声道:“钱大人请用茶。”
钱程哪里敢用,只是举了举茶盅,佯做在唇边碰了一下,眼珠滴溜溜一转,笑着说:“太后,微臣以为,情之一字,甚是玄妙,只有当事之人才明了。那母亲何不和儿子坦诚以待,说不定能找出解决之法。”
太后的神色有些古怪,缓缓地说:“钱大人,那个母亲倒有个法子,一劳永逸,你猜猜是什么法子。”
钱程心里有些打鼓,强笑着问:“臣愚钝,猜不出来。”
“让那个儿子喜欢的人消失,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太后微微笑了一笑。
不愧是母子啊,说出来的话都不谋而合,那么瘆人!钱程想起以前景恒之说的话,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低声道:“微臣以为,那个母亲不会。”
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为什么?那个母亲在那个大族之中历尽风雨,一手护着这个年幼的儿子长大成人,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不成?”
钱程低低地叹了一声:“因为那个母亲喜爱儿子,不忍心让那儿子不快活,要不然,她怎么会护着那儿子长大,又怎么会在儿子长大后礼佛还愿?太后,你说微臣说的对不对?”
太后怔住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钱程,良久都回不过神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玄色的人影仿佛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一把扯过钱程,随手一甩,顿时把她手中的茶盅打翻在地。
“阿程,你没事吧?”景恒之捧着她的脸颤声说。
钱程大窘,挣扎着拉开他的手,咬牙低声说:“陛下,太后面前,勿要失礼!”
景恒之恍若未闻,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她神色如常,终于放下心来,拦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看向太后道:“母后为何私自召见朝廷大臣?这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陛下此时不应在处理政务吗?跑到哀家的佛堂,这是对哀家有什么不满吗?”太后淡淡地说。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景恒之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丽妃在一旁看了,连忙递了杯水给他,却被他推到一边。太后脸色阴沉,看着他脸色由白转红,又渐渐有些发青,顿时勃然大怒:“陛下,这太医院全是死光了不成!”
景恒之勉力止住了咳嗽,撩袍跪倒,冲着太后磕了一个响头:“母后,儿子此生仅此一个念想,若是母后容不得她,儿子便此生了无无趣,望母后三思而后行。”
说着,他拉起钱程便往外走去。钱程被他拉得踉踉跄跄,想要挣脱,却觉得他的手仿佛钳子一般扣在手腕,纹丝不动,只好低声叫道:“陛下,你松手,我还没向太后辞行……”
景恒之并不搭话,一直将她拖出了菩提居,走过了小桥,这才在一个亭子前站定了,松开了紧紧握着她的手。
钱程这才发现,景恒之的手心早已经濡湿一片,指尖微微发颤,不由得大奇道:“恒之,你怎么了?太后看起来十分亲切,没对我做什么事情。”
景恒之长出了一口气,替她整了整发冠,责备说:“怎么也不长个心眼,以后若不是小顺子来,你不用进宫,或是先遣人来我这里送个信。”
钱程定定地看着他,问道:“恒之,你做了什么事情,居然惊动了太后?”
景恒之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你喜欢无拘无束,你喜欢两情相悦,你喜欢一生一世,我都记在心上,从没有一刻忘记。”
钱程的心颤了颤,困难地说:“可是,你这样,不是害得我要当个奸佞了吗?到时候史官大笔一挥:武成帝被奸佞钱程所惑,抛弃祖宗基业,成为千古罪人……”
景恒之微笑了起来:“这不是正好?我们俩一起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