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指节在她的眼角摩挲着,一个阴影覆盖了她的眼眸,浓郁的男性气息把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阿程你怎么哭了,别哭……”景恒之喃喃地说,“我怎么总让你哭……”
钱程这才惊觉,自己的眼角已经不知不觉地留下泪来,她哽咽着说:“我没哭,只是眼睛睁得有点累了。”
景恒之长叹一声,低低地说:“好,我知道。阿程,你别说那些什么嫔妃的话,我听着好生难过,就好像你拿刀子在割我一样……”
钱程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狠狠心,推开了景恒之,挤出一丝笑容说:“恒之,其实我们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君臣吧,我觉得也挺好,每天上朝都可以看到你,下朝可以商讨国事,闲暇的时候还能一起去踏青赏花,别人夫妻见面的时间说不定都比不上我们君臣俩……”
景恒之沉默不语,良久,几无声息地喃喃地说:“不行,阿程,我想看到你披大红嫁衣的模样,想每晚和你一起入眠,更想每天看到你在我怀里醒来……”
钱程的脑袋有些发胀,好像是在对景恒之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恒之,你可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你后宫这么多女人,我去了只怕会让她们生吞活剥了,到时候惹得你厌弃了,被赐一杯毒酒魂归天外可就惨了,我现在这样挺好,你别诱惑我,真的,我怕我忍不住。”
景恒之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微笑:“只要你肯到我的后宫来,我怎么可能厌弃你?再不济,你外有那邬赫逖撑腰,内有子余、田玉护着,还有我的免死金牌,我怎么可能赐你一杯毒酒?”
钱程听着听着,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想了想,从床上坐了起来:“恒之,错了错了,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到后宫来呢?所以,我们还不如——”
她的话戛然而止,垂首忽然看见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裹胸也已经取下来,她立刻把被子裹在身上,定了定神,不安地问:“你半夜三更地偷偷到我房里,我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有。”景恒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睡觉打呼噜、磨牙,有时候还说梦话,睡得像头猪似的。”
钱程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真的?我……我打呼噜?”
景恒之捏了捏她的鼻子:“骗你的,你吐气如兰,睡姿优美撩人,仿佛圣山上的神仙一般。”
钱程又羞又恼,忍不住捶了他一拳:“恒之,你怎么老是骗我!”
景恒之任由她捶打着胸口,呆呆地瞧了她半晌,伸手握住了她的拳头,低声反复地说:“阿程,阿程,我看不够你,你放心,你所有担心的事情我来安顿,你只要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我?一句话就够了,别的都交给我来操心……”
钱程呆了一呆,眼前的男人声音缱绻低柔,几乎让她有种点头的冲动。可是,她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帝王,是这个男权社会的至尊,如果她退却一步,势必要步步退却,如果她纵容自己享受这种温柔,势必今后要一败涂地!她不想自己成为那些宫斗剧中的女主角,不想让景恒之左右为难,更不想自己困于后宫一方天地,纠缠于帝王的一颗真心,从此失去了自己。
爱情太虚幻,或者,友情更长久。现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让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死心,或者这样,她和景恒之才有可能两两相对,做一辈子的君臣。
良久,钱程终于轻笑了一声道:“恒之,你想听真话吗?”
景恒之本能地点了点头。
“我的确喜欢你,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我喜欢的人太多,钱府上上下下,子余、田玉、恺之,我都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浑身自在,可和你在一起,”钱程停顿了一下,有些困难地说,“我总觉得很紧张,很慌张,生怕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你讨厌,我,我还一直记得你赏给我的第一件东西……”
景恒之的指尖渐渐冰冷,过了好久才问:“什么东西?”
“廷杖。”钱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咬了咬牙道,“你打我的五杖廷杖,很痛很痛。”
景恒之的脸色惨白,急剧地喘息了起来,钱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惶急地说:“恒之,你怎么了?我胡言乱语的,你别往心里去!”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什么喜欢我,什么要把我放在心上一辈子,都是骗我的!”景恒之喃喃地说着,站了起来,只是双腿有些颤抖,打了个踉跄,扶着床框才站定了。
钱程大悔:“不是,恒之,我只是偶尔记起来而已,你知道我很怕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