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被隔在皇宫的西边,就在内庭和外宫的交界之处,从里面出来,晏恣不想回去,直接爬上了路边的一座亭子,坐在上面看着宫门发呆。
青舟和晏洛想喊又不敢喊,想拉也拉不着,急得在下面团团转。
天高云淡,一群大雁鸣叫着掠过。
远处的宫廷深处,各种各样的金黄、火红和翠绿交叠在一起,景致诱人。
而另一边,青灰色的宫墙门禁,一道又一道,隔绝着那个自由的天地。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亭子边路过,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她,隐隐约约的嘟囔声飘进了晏恣的耳朵里。
“这是谁啊?”
“没规矩。”
“快去禀告总管和淑妃娘娘。”
青舟涨红了脸一路朝他们解释。
晏恣忽然便觉得心灰意冷。
这里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束缚,连爬个墙头都不许,这也太没意思了。
谁要来管便来,她就坐在这里了,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呢。
耳边风声掠过,晏恣侧身一瞧,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罪魁祸首当出气筒简直太好不过了。
“你怎么了?”霍言祁几步走到她身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南衙禁军这是倒了不成?怎么成天就见霍将军你在这皇宫前晃悠?”晏恣嘲讽着道。
“陛下令我这几日暂兼北衙禁军护卫内宫一职。”霍言祁解释道。
“也是,自己的功劳不能被别人抢走了,”晏恣翘起腿来,漫不经心地道,“对了,这次你官升几级?我爹赏赐了你什么宝贝?”
霍言祁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半晌才道:“小恣,你别冤枉我。”
“我怎么敢啊,”晏恣假惺惺地道,“你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我只是一个身世不明不白的野丫头,到现在还被关在皇宫见不得光,就算我日后成了什么劳什子的公主,还不是得仰仗你的鼻息过日子,哪天你要是偷偷摸摸给我一刀,我也没地方……”
“小恣!”霍言祁厉声叫道。
“怎么?在你霍将军面前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了?”晏恣扫了他一眼,作势捂上嘴巴,“你早说啊,
霍言祁定定地看着她,眼中跳动着慑人的火花,晏恣看得心头扑通乱跳,佯作镇定地别开脸去。
“小恣,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情不自禁地被你吸引,真心想和你结交,不……比结交……更亲近……”霍言祁压低了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查出你母亲的事情时,我的确隐瞒了你,这是皇室秘闻,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前,我无法向你透露,更怕你会有过激的反应,反而会给你和你母亲带来危险。可就算将你们的下落禀告给陛下,我心里是有百分百把握能护得你周全的。”
“惺惺作态,”晏恣冷笑一声,“周全的结果就是我的家散了,我娘不是我亲娘了,我被困在这里动不了了,可真是谢谢你的周全了。”
霍言祁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来,一把抓着了晏恣的手臂。
“你要干什么!”晏恣大怒,用力挣扎了起来,脚下一滑,差点从亭子顶上摔下来,看得底下的青舟和晏洛连声惊呼。
“你就是在怪我对不对?”他的十指如钩,仿如一头困兽,“可是你仔细想想,这么多人在找你的母亲,你以为你们能逃得了多久?这次是我和大殿下找到了你,下一次呢?可能是轶勒人,更可能是前朝的余孽,你们永远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更可能有杀身之祸!”
晏恣又气又恼:“你少吓唬人,这十六年我们不是平平安安地过来了?”
“更何况,陛下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一直在京畿落脚,心里未必没有陛下,他们俩的死结若是能够打开,难道不是一桩美事?陛下是你的亲父,你们父女团聚,你能承欢膝下,难道不是一桩美事?你成为公主,虽然失去了一些自由,却能得到很多便利,就好比当年的盛阳公主,虽然长在深宫,可是扶贫济困、赈灾爱民,这么多年了,她封地的百姓都还念着她的美名,这难道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霍言祁的话咄咄逼人,字字如刀,一句句地在晏恣耳边炸响。
原来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愿说话。
晏恣听得有些头昏脑涨,却下意识地不甘示弱:“狡辩。”
霍言祁的眼神可怕,直直地瞪着她,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真的不能原谅我?”
“不能。”晏恣飞快地答道,“我要下去了,你撒手,不然叫我爹来看看,他最看重的霍将军非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