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天过去了,田苏苏一直在想着他的这句话,她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总觉得他在暗示些什么,却一直想不明白他要暗示什么。另外,林动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表现得越来越热烈,每天往她的办公室送花。第一天送花小弟来的时候,小陶几个看着一大捧艳丽的红玫瑰,一个个尖叫连连,把尚可都给惊动出来了,田苏苏捧着花,尴尬地站在那里,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尚可不知道是林动送来的,高兴地从鲜花中抽出一支来,说:“苏苏你赶快去插起来,很漂亮,很衬你。”边说边闻了闻这支玫瑰,“我也去插一支。”
田苏苏慢吞吞地把花递给小陶,说:“小陶,你帮我把它插到门口的垃圾桶里吧。”
小陶大吃一惊,看了看尚可,吞吞吐吐地说:“田经理,我听错了吧,是插到花瓶里对吧,尚经理?”
“你的耳朵很正常,没有听错。”田苏苏微笑着说:“你再不去插到垃圾桶里,尚经理会让你去插到马桶里。”
小陶看了看脸色渐渐发青的尚可,一溜烟跑出去了。
尚可阴沉着脸,跟着田苏苏来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田苏苏给他泡了杯咖啡,笑着说:“你生气啦?气啥呢?”
尚可沉默了半天,一口气将咖啡喝完:“苏苏,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是,在你决定以前,我要问问你,你都忘了吗?你想清楚了吗?”他有点激动地拉过田苏苏的手,把袖子稍稍往上拉了拉,一条细细的伤疤,比正常的肤色稍浅,有点狰狞地盘踞在手腕上。“你要知道,他能为事业抛弃你一次,就能抛弃你第二次、第三次!”
田苏苏轻轻颤抖了一下,尽管尚可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她还是不习惯将手腕上的伤口暴露出来。尚可立刻松开了手,有点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苏苏,我太激动了。”
田苏苏摇摇头,在办公桌后坐下,燃起了一根烟,并不抽,只是怔怔地看着烟雾升起:“尚可,你说,我当时为什么会自杀?”
“我怎么知道。”尚可闷声说,的确,依尚可对田苏苏的了解,当时这种情形,田苏苏比较正常的反应是立刻买机票杀到林动身边给他一刀。
“你们一直以为是我太爱林动了,我也一直这样以为。”田苏苏轻轻吹了一口气,烟灰轻轻地飘落,转眼不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想想,与其说是我太爱他了,不如说是我承受不了自己的失败。你知道,我从小就崇拜你,总是幻想自己也能象你一样脱离爸爸的控制。高考那一年,我和爸爸沟通失败,破釜沉舟,读了音乐,我迫不及待地想向爸爸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那时候我是班里最勤奋的学生,同学都暗地里嘲笑我,说我假正经,明明是吃喝不愁的千金小姐,偏偏要来淌浑水。他们怎么说,我都不在意,可是,除了主课钢琴稍稍算是过得去,其余的声乐、乐理、谱曲什么的我只能勉强弄个中等。那段时间,爸爸看到我总冷嘲热讽,我呢,他说东,我就偏往西,和他对着干。和林动谈恋爱以后,爸爸第一次冲我大发雷霆,要不是妈妈拦着,他几乎就要打我了,他咆哮着说了很多令我难堪的话,现在想想真是一针见血。”
“什么话?”
“你玩音乐没有钱在背后撑着你玩得动吗?没有我,我看你们两个音乐家怎么活下去!”田苏苏轻轻笑了,“林动和我分手成了这句话最真实的写照。”
尚可摇摇头:“田伯伯这话绝对了一点。”
“第二句话我印象深刻:田苏苏,你说你是音乐天才,这句话说一万遍都没人信,你说你是商业天才,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九个人会信,因为你是我田庆丰的女儿!你从梦里醒醒吧!”田苏苏模仿着田庆丰的口气,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尚可也有点失笑:“田伯伯不用这么直接吧。”
“他气糊涂了。还有一句话我已经无法验证他说得对不对了,他说‘你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你什么脾气我会不知道?姓林的那个小子一股子学音乐的臭脾气,你们俩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幸福,你就等着吃后悔药吧!’”
“还好还好,我爸不是象田伯伯这样的脾气,不然,我和我爸非对打不可。”
“所以,林动和我分手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了一样,我所有在爸爸面前的豪言壮语,所有在爸爸面前的傲骨全都灰飞烟灭。就像这支烟,”田苏苏凝视着手中的烟,烟灰已经有一寸长了,她又轻轻吹了一下,烟灰四处洒落,“我在爸爸面前,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尚可,你不要担心了,我想,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林动,最起码,我现在看到他,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他。如果哪天你看到我可以微笑着收下他递过来的玫瑰花,微笑着和他偶尔吃顿饭,微笑着和他做个朋友,那说明我已经不爱他了。”田苏苏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