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泠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神情越来越奇怪,带着点怜悯,带着点探究,带着点惊异,良久,他古怪地笑了笑:“方兄,别人说陛下豁达宽厚,我倒还信一些,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让我笑掉大牙?”
方文渊奇怪地问:“小王爷为何如此说话?”
萧泠冷笑着说:“方兄何必再装糊涂?南疆虽然消息闭塞,可这轰动大衍的大事,我也早已知晓了。三朝元老方太师被罢黜,方府阖家上下入狱待罪,秋后处斩;京城首富方家家产充公,户部方尚书罢黜,锒铛入狱,你居然还和我说陛下豁达宽厚?”
方文渊瞬间仿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半晌这才指着萧泠颤声说:“你……你一派胡言……”
“不要说你不知道,”萧泠的目光炯炯,仿佛想看透她的内心深处,“难道说你不是避祸逃难到了我的南疆?难道说你只是随处闲逛来了?”
方文渊猛然抱住了头,只觉得脑中仿佛有千万匹马在践踏一般,喘不过气来,她嘶声喊道:“不,我不信,他不会这样!他怎么会这样无情无义!”
余定风倏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她身边,飞指点了她几个穴道,方文渊顿时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萧泠顿时呆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不知道?”
余定风看着倒在桌上的方文渊,伸手想抱,又缩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泠。
萧泠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低声说:“余兄,此事都是我的不是,不如今日先在我府上歇息,等方兄醒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余定风心里明白,就算自己要走,眼前这个人也不会让他带着方文渊走的,更何况,方文渊这个样子,他也没法走。于是便顺水推舟地点头:“烦劳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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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定风为方文渊点了安神香,解了穴,让她安睡了片刻,他则在王府附近转了一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客房,发现方文渊已经醒了过来,正呆呆地看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微微一惊,走到床前安慰道:“别难过。”他素来沉默寡言,这句安慰的话说的甚是生硬。
方文渊忽然冲着他笑了一笑,余定风瞬间感觉到毛骨悚然,手指扣住了她的脉门,生怕她被刺激得失心疯了。
“定风,我不信。”方文渊坐了起来,喃喃地说,“小可不会变成这样的,就算他恨我,也不会对我祖父下手。”
余定风陡然松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萧可,自然不予置评,只是点头说:“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文渊迟疑了片刻,摇头说:“先等等,我要看看这个萧泠打的什么鬼主意。”
余定风迟疑了片刻,沉声说:“小心。”
方文渊翻身下床,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眉头微蹙,双眸忽而出神,忽而锐利,忽而散乱,显然心里有事情难以决断。忽然,她停住了脚步,问道:“你看那萧泠是个怎样的人?”
余定风想了一下说:“很难缠,不过你不用怕。”
方文渊思忖了片刻,仰起脸来冲着他笑了笑:“我自然不怕他,我只是想,怎样可以让他打消他脑中那个念头,乖乖地把我们送回京城去。”
晚上,王府的仆人过来请两位贵客去用晚膳,王府的饭厅自然富丽堂皇,厨房的菜色也煞费苦心,既有南疆的特色菜,也有京城的美食,口味咸中带甜,十分入口。用罢晚膳,方文渊问及小王爷现在何处,可否代为通禀求见,管家只说小王爷外出未归。
方文渊不免心急,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只是随着余定风在王府附近熟悉地形,以备不测。一直到了第二日下午,萧泠这才出现在两人面前,寒暄了片刻,说是想和方文渊单独谈谈,余定风不放心正想拒绝,方文渊却冲着他眨眨眼睛,和他耳语了几句,余定风犹豫片刻,看到窗台上有一盆花,指尖微动,说:“小王爷,这花很漂亮。”说着,便施施然走到了门外。
萧泠一看,原本还含苞待放的鲜花忽然好像蔫了,花苞耷拉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说:“你的这位朋友看来对你很上心。”
方文渊笑道:“朋友之间当如是,他要是有了事情,我也会两肋插刀。小王爷一定也是如此,比如远在京城的萧靖,为了小王爷不也是甘冒抄家灭族的风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