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个皇子搬进重华宫后,沐奕言一个月总要花个两三天时间在他们身上,洪宝实在有些纳闷,这次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抱怨说:“陛下,你对两个小殿下好谁看得到?洛太妃还不是提防你得紧?”
沐奕言掸了掸被两个小孩皱巴巴的衣服,站在重华宫的台阶上,悠然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洪宝越发地生气起来:“从前陛下你一个孤苦伶仃的时候,又有谁来看过你?现在陛下的好心,也只怕有人当成了驴肝肺。”
洪宝唠里唠叨地说了半天,却没听见沐奕言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抬头一瞧,只见沐奕言正痴痴地看着远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一棵老槐树下正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和别人说话,他的衣袂飘飘,身形淡漠而清冷,春风吹拂之处,满树的槐花纷纷而落,衬得那人仿佛谪仙一般。
洪宝叹了一口气,这不正是自家主子的克星俞镛之俞大人嘛!他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叫道:“陛下……”
沐奕言骤然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说:“咱们快走,俞大人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朕。”
洪宝有些心疼地说:“陛下你这是何苦?见了俞大人,总是故意惹他不开心,不见俞大人的时候又……”
沐奕言正色说:“洪宝,你不懂,这就是情趣,有些喜欢,只能放在心底。”
☆、第7章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那一瞥,让沐奕言太过失神,回到点墨阁后,她一直有些仄仄的,书看不进,文章写不出,奏折不想批。
心爱的话本都被俞镛之收走了,她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走了几百个来回,断然大喝一声:“洪宝,帮朕找件便服,朕要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自从坐上这把龙椅之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要她不怕大臣们的唠叨,出入皇宫比起从前来自由了好多。
内宫总管太监于鲁安排好了一切事宜,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叮嘱了几句,于鲁曾是贴身伺候先帝的太监,深得先帝信任,在后宫中甚有威望,先帝驾崩后便升任了总管太监。
沐奕言穿着一身便服,摇着一把纸扇,她原本就生得眉清目秀,一身清贵之气,身后的一群小厮和侍卫,走在大街上,就好像哪里来的俊俏贵公子,惹得街上一些小娘子频频看了过来。
这么些年来,沐奕言一直关在深宫中,不敢行差踏错,鲜少有出宫的日子,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在这古京城的大街上,看着什么东西都有些好奇。
古玩店里买了两个玉佩,书肆里淘了好些个难得一见的话本,杂货铺里盯着几个玩具看了好一会儿,只可惜,那种类似于九连环和华容道的智力玩具,她怎么也解不开,只好忿忿地出铜板买了下来,准备去操练一下那两个未成年人的头脑。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身后的随从手上便拿满了东西,她也有些疲乏,眼看着天色将晚,便顺手指了一家酒楼,准备到里面去歇歇脚。
酒楼的生意出奇得好,大堂里坐满了人,迎客的小二一见架势便知道这群人有来头,便陪着笑往楼上请:“这位公子,真是对不起,今儿个的包厢都满了,不过也不能让公子在下面挤着,请到三楼去歇歇脚,那里清净,什么时候有包厢了小人来请。”
三楼比大堂小了很多,不过胜在幽静、雅致,正南面的墙上供着财神菩萨,旁边是几盆大大的盆景,中间几支熏香正燃着,一股浅浅的香味扑面而来;四周墙上挂了一些字画,整个空间用几张屏风拦了开来,通透又互不打扰。
小二上了几碟花生、瓜子,又沏了一壶茶,退了下去,沐奕言负着手看了一会儿字画,刚想去临窗的地方瞧瞧风景,忽然听到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有些好奇,探头一看,只见里面摆着一张小方桌,有个人背对着她正在浅酌。
沐奕言一时兴起,学着话本里风流公子的模样,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兄台真是雅兴,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喝一杯如何?”
那人缓缓地回过头来,双颊酡红,一双眼睛仿如浸了水的黑葡萄,幽深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半晌,他的眉头稍稍皱起,疑惑地问:“我是眼花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沐奕言愣了一下,喝酒的居然是裴蔺,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有些微醺了,居然见了她都不站起来见礼。
她有些好笑,自顾自地走到裴蔺的对面坐了下来,叫来小二,斟上了一杯酒,浅饮了一口,酒香阵阵,入口甘醇,她惬意地长叹一声:“好酒!裴兄你不够意思啊,有好东西也不和小弟共享。”